“你疯了吗?为什么替我挡剑?”
裴晋源觉得这个人难以理喻,他和他非亲非故,又不是什么陈年旧友,感情深厚,他为什么要替他捱下了这一剑。白正轩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喷到了裴晋源的衣袍上,染出一朵血红的花,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迅速苍白了下去,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软绵而无力,他只说了一句:“伤……了你,锦荷……会伤心。”
整个人已经向后仰了去,鲜血汩汩不断的从他体内涌出,此间的情字写来都空洞,倒下去的时候,白正轩恍然间思绪翻涌,想起了那年四通城策马同游,那年自己喝醉的酒,那年在伞下给锦荷遮过的雨,也许他该趁着酒醉装疯,把自己的心意都一点一点的吐给她,可是,他只能假笑,装作一派从容的样子,倾听着她和别人的情深义重。像是这漫长时间里做过的一场梦,她身边有这么多人护着,足矣足矣。自己梦醒后跌落至低谷,粉身碎骨也无畏无惧。一滴泪从他脸上垂直落下,直入发鬓。……风吹着浓郁的血腥味,迅速的吹向了远方,穿过了那重峦叠嶂,穿过了楼宇亭台,传到了丽正殿里,正在浇花的女子鼻尖,她嗅了嗅,而后,表情痛苦的捂住嘴,扔下了手里的水壶,跑到一边就开始呕吐。她的肚子已经凸起,看着有五个月大了,衬着她娇小的身躯有些沉重了,她呕吐着,一边的小丫鬟马上跑了过来:“娘娘?娘娘?没事吧?要不要喊太医?”
杨月欣摆了摆手,只是一个劲儿的呕吐,直到觉得好受了些,才直起来了身子,接过阿离手里的帕子,擦擦嘴角,又喝一口热茶漱了漱口,才觉得精神好了些。“怎么今天大清早上的就吐成了这样,这可怎么用膳?”
阿离在一旁看着杨月欣吐得脸色蜡黄,不由担忧道。“不知道为何,觉得这风里有股血腥气,这才反胃。”
杨月欣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温情脉脉,自己为了这个孩子可是受尽了苦头,希望自己到头来可以苦尽甘来,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在得到这结果以前,让她吃什么苦,她都是愿意的。“我扶娘娘去屋里吧,这里风大。”
听她说是风的原因,阿离便上前扶着她,步履蹒跚的走向了丽正殿里。……裴景烁已经回来几天了,可是我至今还未见他一面,心里难免胡思乱想,一会儿想是不是他受伤了,正在静养,一会儿想,他是不是被裴怀嵇禁足了,总之,脑子里都是纷繁错杂的,夏蓉进来,喊了我好多声,我才听到。“大人,今日是怎么了,失了魂一般。”
夏蓉看着我的脸色道,我没有回答她,而是问:“怎么了?”
“淑妃娘娘派人来请大人过去,也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派来的人正在外面等着。”
“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了。”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腕,“大人,要不要去推掉?”
夏蓉见我一脸倦色,心里也有些放心不下。“推不掉的,就算是推掉了,日后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你在尚宫局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嘱咐了夏蓉几句,我推开门,就看见那个一直跟在司马雯燕身侧的小丫鬟候在门外。“大人,淑妃娘娘有请。”
她垂头敛气,态度倒还是端正,“烦请带路吧。”
我跟着她就往平秋宫而去。到了平秋宫,门口的宫人看着她都行了一礼,应该是司马雯燕身边比较贴心的丫鬟了,她一路把我领到了正厅门前,“大人在此,稍后,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她推开了门,也不进去只是高声喊着:“娘娘,尚宫大人带到了。”
屋里好久没有传来声音,我在疑惑司马雯燕是不是睡过去了的时候,她慵懒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进来吧。”
一踏进屋子,一股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看来独孤离傲是刚走不久,我心里庆幸,幸好没有遇见。司马雯燕躺在榻上。薄纱轻垂,她的面容在里面若隐若现的,声音比几日前更加的娇媚。“大清早的把尚宫大人喊了来,大人可知何事?”
“下官不知,还望娘娘明示。”
不过想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司马雯燕在帐内风情无限,“尚衣局可是大人的管辖?”
我不明所示:“是下官管辖。”
“前几日送来的衣服上出现了凤穿牡丹的图案,皇上龙颜大怒,命令本宫彻查此事,本宫只问一句,大人知道这凤穿牡丹的图案是什么位分才能绣的吗?”
是这件事,我心里有了眉目,“下官知道。”
“那好,本宫念在你是初犯,也不与你计较,自己个儿去那宫门口跪着去吧。”
司马雯燕似乎是困极了,说完了就打了一个哈欠。“谢娘娘开恩。”
只是跪着而已,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了,我叩头。到了外面的宫门口,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初夏的太阳太刺眼,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双腿一曲,就跪在了那“平秋宫”三个大字的下面。身子被太阳烤得有些热,汗水透过毛孔渗了出来,后背的衣服有些湿透,来往的宫人无数,都是目不斜视的与我擦肩而过。我跪在那里,盯着前方院子里刚开的那几株水莲,盯着盯着眼前就花白了一片,这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头顶上的阳光,在我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我抬头看了看,原来是先前那个宫女,只不过逆着光,我看不清她,只看到她手上端了一个碗。她朝我福了一福,“大人,娘娘吩咐,把这碗水放到大人的头上,让大人顶着,水不能洒出来,洒出来一滴,多跪一个时辰。”
“请告知娘娘,下官明白了。”
我只是跪着说了一句。“大人得罪了。”
盛满了水的碗一放到我头上,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到我头上。我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一时之间头一歪,那碗马上就顺着滑了下去,砰——摔倒了地上,碗没碎,只是,水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