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南最后还是被救活了过来。我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把他救醒的,但是我却注意到,老管家出去的时候,脸色苍白了不少。我想问师父一些问题,可是师父却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摆明了不愿意告诉我,我不免觉得有些挫败。但是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状态发展。幽南在床上昏睡了三天,裴景铄陪着我在这里等了三天。我没有问他来这晏城到底是为了什么,记忆恢复的时候,我就知道,独孤离傲派裴景铄一个大将过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危及到了新叶。我没有问他,从某一种程度上讲,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似乎这样子一直不去问缘由,有些事情一直不知道,就能够不去面对一样。裴景铄也很是默契的配合我,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恢复记忆那时候一样。幽南醒的那一日,我恰好带了师父熬好的药汤过来喂给他喝,红掌老妖在他的床前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三夜,即便他是江湖中呼风唤雨的魔头,此时也有些吃不消,见到我进来,颇有些不乐意的被师父带走去歇息了。幽南在红掌老妖走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我将药汤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其实早就已经醒了过来了吧?”
幽南没有看我,慢慢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师叔出去,才肯醒过来?”
幽南没有回答我,只是扭头看了看我身侧,问道:“他不在?”
他指的是裴景铄,我说道:“大翰的使者说有急事,将他叫过去了。不要转移话题,你不愿意醒过来,是因为愧疚?”
幽南面色一僵:“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笑了笑:“如果是因为愧疚,那你的确应该愧疚,如我这般,每夜还会梦到那些死去的人回来,像你这样的,或许,早就应该被噩梦缠身了。”
幽南脸色更加苍白。“为什么要杀人?”
我闭了闭眼,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问道,“即便是为了所谓的报仇,杀那么多人,你就是真的开心吗?”
幽南并不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侧过脸,看着床里侧的墙壁,说道:“你那时候应该杀了我的。”
我愣了一下。“我给了你一次机会,准确的说,我给了安鸾一次机会,用安鸾的手终结这一切,但是,你为什么要心软呢?”
幽南突然轻笑了一声,但是他的身体这时候实在是太虚弱了,这一笑却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我站起来,想要帮他一下,却见他背对着我摆了摆手,那是一个抗拒的姿态。“你现在是以一个同情者的姿态过来的吗?我还用不着你来可怜。”
幽南虚弱的说出这句话,接下来便是一段压抑着的咳嗽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实上,对于幽南,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若是秋明没有死在我的面前,我可能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同他交流,但是,秋明却是确确实实的死了,死在了我的怀里头,她同红药姐姐一样,或许会成为我这辈子都难以解开的心结。但是幽南呢?对于我来说,幽南还是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少年,一眨眼,少年却变成了仇人,可是,这一切从根源上来看,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是我害的幽南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幽南或许不会成为这样一个被仇恨逼迫的人,如果我那个时候能够说清楚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借用安鸾的名字,就好了。我攥紧了的衣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道:“对不起……”背对着我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我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低头继续说道:“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那时候说清楚,就不会把你害到这个地步了,对不起。”
幽南的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出来:“与你没关系,你是夏青岚,我的安鸾已经死了,她不是你的婢女,她没有死在牢狱之中,在她奔向太子宫殿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死了。”
他说着,终于扭过头看向我:“你同我之间,从此各不相欠为好,暗楼不会再强迫你去复国,他只是一个黑暗里头的杀手组织,从今以后,也只会是一个隐形的杀手组织。”
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我同幽南之间在已经被太多东西隔开了,他或许终于不像那天我感觉得那样遥远了,但是,我们之间,也依旧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隔阂。关于那个不存在的安鸾,还有年少时的欺骗。我点了点头,将桌上的药汤端给他:“这是师父熬的汤药,对于身体恢复有好处。”
幽南没有拒绝,他接过碗,看着黑色的汤水一饮而尽。师父的药向来很苦,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来什么难以忍受的神色,就好想刚才是喝了一杯白开水一样无所谓。我心里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碗收走,推门出去了。身后没有动静,我想,在这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流,应该会更少的。幽南的苏醒对于红掌老妖来说就好像是一剂强心剂,他迫不及待的带着自己的得意徒儿向师父请了辞,说是要带幽南去一个有助于修养的好地方,像他这样子的隐士高手,说是好地方,就绝对骗不了人,师父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红掌老妖这一走,院子里才真正的安静了下来。师父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我看着他慢悠悠的研着草药,心思一动,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走?”
师父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你都去宫里头安顿好了,我还待在四通城做什么,一大把年纪了,当然要出去转转。”
“那为什么最后又在晏城安顿下来了?”
师父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还莫名其妙的失了忆,我早就离开这个小城池,去别的地方游历了。说起这个,来来来,告诉师父,你什么时候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