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叔……”
“来,都坐下吧。”只是隔了一天,当王承恩安排好了时间,朱慈焴和朱慈炅就来到了齐王府。 朱由检在玉蓬殿为二人摆下家宴,但齐王府内来人却只有袁禧嫔、以及朱慈烺、朱慈烜、朱慈炯、朱慈炤五人。 四个男丁分别五岁、四岁、四岁、三岁,除了这已经能“自力更生”的四兄弟,前段时间卫平阳和李韶禧为朱由检再度生下了两个男丁。 介于老朱家取名太难,朱由检基本套用崇祯子嗣的名字,给他们取名朱慈焕、朱慈灿。 就男丁而言,齐王府可谓兴旺,不过就算如此,依旧没有人敢下注。 袁禧嫔和她的肚子成了不稳定因素,毕竟只要袁禧嫔一旦诞下男丁,那按照《皇明祖训》和《大明会典》,即便这个孩子再小,那也是齐王世子。 眼下袁禧嫔和朱由检还年轻,诸将还需要等等,再看情况押宝。 “王兄好……” 齐王府男丁们在朱慈烺的带领下一一对朱慈焴和朱慈炅行礼。 “弟弟不用多礼……” 朱慈焴和朱慈炅分别为十二岁和十一岁,相比跳脱的朱慈燃,他们两人倒是和他们母亲范贵妃很像,性子安静。 就长相上来说,他们的五官比较像范贵妃,脸型则是和朱由校的类似,说不上让人眼前一亮,但起码也是清爽俊逸的端正相貌。 范贵妃的身高不低,有五尺一寸整。 加上官学的运动量也有,饮食的搭配也没有那么油腻,因此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两人身高却已经有五尺左右了。 一家人坐下后,朱由检将两人安排在了他的旁边,在饭菜上桌的同时开口说道: “我与你们倒是三月未曾见过了,却是不想三个月过去,你们都长了这么高。”
范贵妃需要照顾两个孩子,因此是常住京城的妃嫔之一。 由于朱由检掌管着藩王分封,加上正常来说,藩王需要十五六岁就藩,所以她时常让内廷太监带着朱慈焴和朱慈炅到齐王府走动。 对于两个大侄子,朱由检还是比较上心的,也比较关注他们的学业。 这不,知道明年两人就要选报中学,他特意安排了家宴。 “我看过你们上半年的期中考成绩,虽然算不上很好,但是也很不错了,是顺天府官学一百名左右。”
朱由检虽然说两人考的不算很好,但说出名次后,却让袁禧嫔略有些惊讶。 顺天府学子近三十万人,三十万人里有六万人是五年级,也就是说,二人也算数百里挑一的小天才了。 “府学的问题,你们有想去的府学吗?”
朱由检为二人夹菜,同时语气亲和的询问着二人。 朱慈焴稍大,他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娘说让我们问问叔父。”
见二人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朱由检也很能理解,毕竟在十一二岁就选择专业,这确实让人难以选择。 “你们日后都是藩王,且不提何时就藩,但就藩是肯定要去的。”
“叔父为你们选了几块不错的地方,有的地方不需要打仗,但是距离过于遥远,有的地方距离近,日后通了铁路想回京城也快,但需要为大明抵御外敌。”
“不过,不管就藩地选在哪里,必要的军略都需要学习。”
“我的建议是,就读顺天府学,主修军略的同时,辅修政治,并在五年里选修经济、思想课程。”
“这样不会很累,有充足时间休息和玩耍。”
朱由检对二人的建议很实际,他并不觉得要苦要累才能学进去东西,作为日后藩国的君王,学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了,许多没有必要的课程,完全不用去学习。 每个人和每个人的职业规划不一样,藩王的职业规划就是走君王路子。 “我和弟弟会考虑的,谢谢王叔建议。”
朱慈焴的行事很得体,范贵妃教导倒是不错,朱由检见状也不再说关于学业上的事情,而是聊了聊生活方面的事情。 例如朱由校回京,还有皇宫、官学内的一些趣事。 三人聊的津津有味,不时朱慈炅还会询问一些战场上的事情,朱由检也如是以故事的讲述方式告诉他们。 旁边的朱慈烺也在听,但其它几个孩子则是在吃东西。 这样的一场家宴持续到了黄昏才结束,简单寒暄几句后,朱由检让骁骑卫送朱慈焴他们返回皇宫,自己也闲了下来。 “唉……” 忙完了一切,朱由检坐在卧榻,将头枕在袁禧嫔腿上。 袁禧嫔含着笑意,低头看着闭目放松的朱由检,抚了抚他的额头:“殿下很累吗?”
“前些日子累,这几日倒是舒服多了。”
朱由检闭着眼睛,感受袁禧嫔手在他额头抚摸,带着抹回应。 “昨日让承恩把兵部、都察院、邢部、礼部,锦衣卫的奏疏都送去了养心殿,现在没什么战事,花两三个时辰就能处理好奏疏,一时间闲了下来,倒还有些不适应。”
朱由检睁开了眼睛,袁禧嫔却笑道:“你那可不是前些日子,是好多年了。”
“话虽如此,却也早已经适应了。”
朱由检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你说,我要不要也蓄须?”“蓄须自然是好的,但府里的孩子不喜欢您蓄须,况且您不蓄须更好看些。”
袁禧嫔说着,摸了一下朱由检的喉结。
晚明思想开放,许多人都推后了蓄须的年纪,除非是踏上了仕途,不然正常来说,民间士子都喜欢在三十岁才蓄须。 朱由检眼下不过二十六,放在民间也是相当年轻的。 “过些日子哥哥回来了,你代我去紫禁城看看他。”朱由检抓着袁禧嫔的手揣摩,袁禧嫔也反问道:“殿下为何不自己去?”
“我?呵呵……”笑着摇了摇头,朱由检回道:“我若去了,见到哥哥处理不完那些奏疏,恐怕我心一软,便帮他处理了。”
“既然处理不完,帮帮也是可以的。”
袁禧嫔用耳勺为朱由检挖起了耳朵,朱由检则是闭上了眼睛享受,同时回答道:
“处理不完,就留着给燃哥儿帮忙处理吧,这大明是他们父子的大明,而非我的。”“我执政十二年,也算殚精竭虑了,放松放松,享受享受也是应该的。”
“这倒也是……”袁禧嫔用心为朱由检收拾着耳朵,并询问道:“齐国那边都弄好了吗?”
“嗯……”困意渐深,朱由检小声应了一声:“虽不似京城繁华,但和一些府治也差不多了。”
“再过个五六年,恐怕就能达到京城的水平,届时过去就能好好享受享受了。”
“五六年后,殿下而立之年,怎么能说享受呢?”
袁禧嫔笑着调侃,又补充道:“况且若是真的过去了,怕是殿下自己也会督促自己的。”
“……”朱由检没在搭话,袁禧嫔一看,发现他睡着后,也没有移动身子,而是就这样轻轻哄着他入睡。 他们这里倒是一片和睦,但是到朱慈燃那边的时候,可就是鸡飞狗跳了。 “汪!汪汪!”
“用力踩啊!”
冬月下旬,伴随着清晨的几声犬吠,湖广郴州府地界,朱慈燃正带着刘顺拼命踩着自行车,而他们后方则是一个村子的十几条恶犬。 “老子堂堂锦衣卫,还能被狗追……” 刘顺只觉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慌忙道:“殿下,十几只狗,打杀便是了……” “不行!这些都是百姓的家犬!”
朱慈燃虽然话里这么说,但脸上却绽放着笑容,显然他并不是爱惜狗命,而是在享受刺激。
“呕……”一名南军士卒踩踏的几欲干呕,好在伴随着一个山坡被踩过,他们迎来了长长的下坡,如此才甩离了那群“村霸”。 “汪汪——” 看着朱慈燃等人狼狈逃走的模样,十几条田园犬犬吠几声,摇晃着尾巴,趾高气昂的返回了自家村子。 “呜呼……终于甩开它们了。”转头看了一眼,朱慈燃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将目光放到了前方,而前方乡道的树上也挂着一块牌子。 【距广东韶州府罗家湾二十里】 “总算快到了。”
看着自己一行人即将进入广州地界,朱慈燃心情又好了起来。
这是他们离开忠州的第十八天,在冬月十五的时候,船只抵达了武昌县,戚武隆也带着三千南军士卒乘坐火车南下广州了。 他本意是带着朱慈燃一起回广州,但朱慈燃执意要骑车,戚武隆军务在身,自然没办法陪他,因此只能先行离去了。 “呜呜——” 远方,刺耳的汽笛声响起,朱慈燃等人抬头看去,在对面山的山腰,一辆火车顺着铁轨向着南边进发。 看着那火车,缓了一口气的刘顺也擦了擦汗:“这京广铁路修得倒是挺快,按照这样子下去,估计明年底就能修抵广州了。”“到时候,从京城到广州,也就五天时间罢了。”
“是啊……不知道京嘉铁路修建好没。”
听到刘顺的话,朱慈燃也想起了上次去河西时还没修建好的京嘉铁路。
“应该快了,国朝修建的诸多铁路里,最难的应该还是京陇铁路,听闻眼下尚有一千一百里,其中山地就四百里,最快也要五年才能竣工。”刘顺喝了一口水,朱慈燃也点了点头。 随着第四版蒸汽机的不断运用,以及技术的不断熟练,很多铁路的工期都被缩短,如眼下的京广铁路。 按照之前的设计,京广铁路最少需要九年才能修抵广州,但从眼下来看,最多到天启十七年年底就能竣工。 原本规划十五年的京陇铁路,现在估计也只需要十二年时间就能竣工。 大明的铁路之所以修得那么快,主要还是拨款快,用工多。 同一条铁路,清朝每年拨款不及时也就算了,用工数量也只有几万人。 反观大明,因为“以工代赈”的政策,每条铁路最少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上百万工人在劳作。 这样的规模下,想不快都不可能。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就沿着乡道行驶到了一处丘陵,也见到了远处的罗家湾镇。 进入集镇范围,映入眼帘的无需多说,自然是成片的菜地。 虽说时间上种不了谷物,但蔬菜还是可以的。 至于为什么会种植那么多蔬菜,这一路上朱慈燃也在询问,说到底是因为火车的开通,导致了铁路沿线的商人大量采购。 这些采购的蔬菜,大多运往了北方,毕竟冬季的北方蔬菜价贵。 如白菜,在广东是一文钱三斤,但运到北方就是一文钱一斤,到了冬季更是两文钱一斤。 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五倍利润,哪怕刨除运费,也能有两倍利润。 如眼下,朱慈燃他们进入罗家湾的时候,远处的菜田里充斥着收割蔬菜的农民,乡道两边则是停好了许多挽马车。 这些挽马车有的是两轮,有的是四轮,还有的是十六轮。 在车前,商人们放着木牌,写上了自己的收购价。 见到朱慈燃他们这一行人,许多商贾和农民都在观望,还以为他们也是收菜的。 “一文四斤?这比之前还便宜啊,走,停车看看。”
朱慈燃看着比之前还便宜的菜价,不免有些咋舌。 他和刘顺把车停下,然后上前来到了一个商人的挽马车边。 挽马车上已经堆放了数百斤白菜,朱慈燃来到后,那商贾也好奇打量他们。 “掌事,这白菜之前不是还一文三斤吗?现在怎么一文四斤,跌价了啊?”
朱慈燃大声询问着,但商贾却不紧不慢道:“你看看你这四周,那么多白菜,怎么可能还有之前那么高价。”
“喔……”清楚了价格为什么会跌后,朱慈燃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 “这些菜运到北方能卖多少啊。”
“这我们哪里知道,我们都是负责收菜的,收到火车站卖给固定的商贾就行,你要是不卖菜就走开,别打扰我做生意。”
商贾不耐烦的叫朱慈燃离开,朱慈燃倒没有不高兴,而是带着刘顺跑到了田里。 他来到一名菜农旁边,拿出了自己的村官腰牌道: “老丈,我是县里派来的官员,想问问你们这菜价是不是被压价了?”
朱慈燃一开口,菜农的吓得差点跪在了地上,还好被朱慈燃托住。 “降了……之前是一文三斤,现在是一文四斤,但没办法,今年种菜的人太多,十里八乡都种菜。”
老农断断续续的说着,朱慈燃则是看了看地里的白菜:“村里每户有几亩地啊?”
“差不多三十二三亩。”
老丈拍了拍身上的泥巴,朱慈燃也问道:“这三十二三亩都种上白菜了?”
“没有,有的地我们自己留着种菜吃,地里只有三十亩种白菜,而且今年是第一年种。”
老丈解释着,朱慈燃继续追问道:“这样全部种菜,按照现在的价格,能卖出多少银子?”
“四斤一文,每亩地差不多五百斤左右,全部卖了也就三两五六钱,赚不了太多,只是没种粮食那么辛苦。”
老丈的解释让朱慈燃有些咋舌。
三十亩白菜也就三两五六钱,这未免有些低了。 不过转念间朱慈燃就想通了,虽说三十亩只有三两五六钱,但架不住其它季节还能种植水稻。 “算上水稻,差不多也能有二十几两的收入吧?”“差不多……差不多……” 朱慈燃询问着老丈,老丈也点头表示认可。 见状,朱慈燃好奇道:“村里没养猪吗?这些人不收家猪和家禽?”
“收,不过得等腊月才收。”
老丈一边收拾地里的菜,一边回答朱慈燃。
朱慈燃见状,也不含糊的帮忙干起了活:“我帮您干活,您等会送我十斤白菜吃。”“那可以!”
听到朱慈燃帮忙干活,而且只要十斤白菜,老丈笑了笑,心里也觉得这县里来的官挺亲民的。
“这猪价和家禽价格怎么样?”朱慈燃一边干活一边询问,老丈闻言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得看重量。”
“活猪现在是一斤十五文,肥鸡是一斤五文,鸭是四文,鹅是九文。”
“每年养猪差不多就是喂二石饲料,加上吃饭剩下的一些泔水,还有一些猪草,差不多也就四五百文一头猪,卖出去基本能卖二两六七钱。”
“就这么点?什么猪啊?”
听到一头猪十五文,却只能卖到二两六七钱,朱慈燃不免惊异。
“就是小耳花,这种猪算不错了,养一年基本能长到一百八十斤,要是粤东的黑猪,那只有一百二十几斤。”老丈一边干着活,一边回答,朱慈燃也追问起了他们全家的收入如何。 “我三个儿子去修铁路了,家里种些地,养些猪和家禽,一年还是能有十七八两的。”
“那倒是挺多的。”
或许是见过了云南和四川部分乡村的富硕,每户年入十七八两对于朱慈燃来说,似乎也不算那么多了。
“现在嘛就是等着朝廷继续分地,朝廷说一人最多能分十亩,我们这里一个人只有六七亩。”“要是朝廷分的地足够多,我们应该就能天天吃肉了。”
说到吃肉,这老丈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那倒是……”朱慈燃也不由跟着老丈点了点头。 之后,他继续跟着老丈干了干活,刘顺和两名锦衣卫也跟着干活。 老丈看他们干活挺利索,让妻子回去弄吃的带回来,还特意交代了杀只鸡。 朱慈燃听到后连忙起身:“不用不用,就正常怎么吃就怎么吃,我们这群人大鱼大肉惯了,吃点农家饭也挺好的。”
“大鱼大肉?”
听到朱慈燃的话,老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材干瘦的刘顺和锦衣卫。
似乎他们四个人,怎么也和大鱼大肉沾不上边,比农村的许多农民还瘦。 “那就正常来吧。”老汉没有坚持,而是交代了一句妻子,然后继续和朱慈燃他们干起了活。
五个人一起干活,很快就把一亩菜地收拾出来了。 五人带着一亩菜去到路边,找了一个菜商,以每文四斤的价格卖出了这一亩白菜,五百三十六斤的白菜为老丈带来了一百三十四文的收入。 老丈还想给朱慈燃他们每人三文工钱,但是被朱慈燃推脱了。 见状,老汉也只能说等会给他们十斤白菜,再从家里带条腊肉给他们回去吃。 钱朱慈燃可以不要,但是对于肉菜,朱慈燃就乐呵呵的笑纳了。 他这乐呵的模样,看着刘顺一阵无语。 想他堂堂南镇抚司锦衣卫百户,正六品官员,好歹也是年俸五百两的人物,现在却为了一条腊肉而出卖劳动力,这真是…… “刘顺,快来干活!”“诶!”
听到朱慈燃的喊话,刘顺连忙回应,紧接着熟练下田收拾起了白菜。
从巳时到午时,五人一共收拾了三亩白菜,一千六百零四斤白菜给老丈带来了四百零一文的收入。 老丈找一些菜商换了面额一百的四枚银币小平钱,并且还仔细检查了一下。 不得不说,虽然重量没变,但有了拥有面额的天启通宝后,做生意简便了不少。 “这天启通宝流通倒是挺快的。”朱慈燃看着小心翼翼把银钱收起来的老丈,不由感叹了一句。 “这钱好,不用称重,不用剪,看看面额就能看懂,只要敲打敲打就知道是真钱还是假钱。”
“有了这新钱后,很少有人被骗了,现在好多人都喜欢用这种钱。”
老丈笑着回应,朱慈燃闻言也笑了笑。 新币的好处开始显现,这对于朝廷的信誉来说有着不小的提高。 看着朝廷的货币能被百姓接受,朱慈燃心里也很高兴。 这么想着,他们继续顶着太阳干活,而随着时间推移,当时间来到午时四刻(12点)的时候,许多菜农不是回家吃饭,就是找到了阴凉处休息。 朱慈燃他们也一样,并且就在他们坐下不久后,老丈的妻子就背着背箩出现在了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