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我妈反问。
我想了想道：“我觉得是我爸留给您的，我也就瞎猜，您可别生气……”
“生啥气，你猜得没错。”我妈倒是坦荡。
我一听这话顿时激动，忙又道：“妈，我都这么大了，您还从没跟我提过关于我爸的事儿，我爸到底是谁？”
我直勾勾盯着我妈，恨不得马上知道全部答案。
然而一阵沉吟之后，我妈却摇了摇头，叹道：“孩子，我要是知道你爸是谁，我他娘的能一个人这么辛苦拉扯着呢？我早找他去了……”
“妈，您这话……有点不讲理……”
“妈啥时候骗过你？”
见我质疑，我妈倒是先来了脾气，把手往起一举，瞪着眼又道：“这样！妈跟你发誓，妈要是有事骗你，妈断子绝孙！”
“您别！”
我赶紧拉住我妈的手，一时间欲哭无泪，想也知道，我妈说话时眼神飘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其实她会这样我早就猜到了，从小到大，因为我妈死咬着不说我爸是谁，没少遭到村里人的侮辱谩骂。
毕竟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好端端竟突然怀了孕，又莫名其妙生下了这个寿生崽子，这事谁都觉得奇怪。
可任由村里人软磨硬泡甚至生逼，我妈就是不说，逼急了就一句话：这孩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想知道问孙悟空去……
当晚我在家里住了一宿，隔天一早没等天亮，我就骑着电动车又赶去了县城，想回参铺子先找师父黄瘸子和白小仙汇报汇报这几天在山里的情况，以及向黄瘸子汇报他弟弟黄老二的死讯。
哪知到参铺子门前一看，不由得当场愣住。
我跟黄瘸子这些年，黄瘸子几乎是风雨无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有活儿没活儿，只要自己在，都会照常开张关板，即便自己有事出去，这些事也会千叮咛万嘱咐我来做；即便连我也不在，白小仙在呀？
可如今我回到参铺子门口一看，好家伙，就见两扇大门紧锁，不单紧缩，门框上竟都已经垂下了蜘蛛网，虽然看那蜘蛛网还很新，应该刚织出来没多久，但日子也绝少不过一个礼拜……
这岂不就是说，叫我去市里没多久，黄瘸子和白小仙也走了？
可他俩能去哪儿？黄瘸子的私事绝不会让她一个外人搀和，莫不是携手私奔？
我俺想了想，心说，应该不能。
但门终究是锁着的，既进不去，又不放心市区三义行那边黄思的情况，我也只能调头又赶去市里，心想着等过几天帮黄思忙完了父亲黄老二的丧事，再回来也不迟。
等我再赶回市里参行时，已近中午，到三义行门外停好车，没等顺着大敞四开的院门往里走，往前一看，就见大门口上吊着两盏白灯笼，门房内外挂满黑绸，老古果然把黄老二的葬礼置办得大气得当。
我顺门口往院子里走，刚一进门，就见前院正中央位置，停放着一副还没上盖的棺材，黄思披麻戴孝跪在棺头火盆前，正一边哭一边烧纸，小古全程陪跪在一旁，不停给黄思递纸巾。
而立在棺材四角处伺棺的四人，都是参行里的伙计，黄思在哭，四人却在强憋着笑，我顿时不解，黄老二虽然对下属过于刻薄，也不至于在他葬礼上笑出声来吧？
哪知走过去往棺材里一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黄老二三天前命丧深山，按照参行的老规矩‘生出死不出’，尸体是不能带出山的，就算能带，山里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怕也没人敢随便进去寻尸。
可棺椁总不能空着下葬，于是最为精明的老古给黄思出了个主意，找件黄老二生前最爱之物，替尸下葬。
黄思一听，也觉得此法可行，于是打电话给远在外地无法赶回来的母亲，征求了一下对方的意见，见母亲也同意，黄思便开始到处搜寻父亲的生前爱物，可父亲唯独就喜欢两样东西，一是钱，二是女人。
钱肯定不能往棺材里塞，不然即便没把黄老二气得诈尸闹鬼，也得让盗墓的翻个底朝天；女人更不行，真把黄老二身边那些不清不楚的妞儿都装进去，一来棺材不够大，二来犯法。
黄思不由犯了难，往棺材里装什么才好呢？想来想去，黄思还真想到一样物件。
半年前，黄老二花大价钱从国外订购了一个1:1比例仿真的高档硅胶老妹儿，金发碧眼仪态端庄，皮肤光滑毛发柔顺，连汗毛孔都看得见，除了不会动简直就是个真人。
黄老二自此爱不释手，还给老妹儿起了个名字叫‘翠芬’，每当孤枕难眠时就抱着翠芬一起睡，岂不正是生前最爱之物？
于是黄思把翠芬从床底下翻出来，洗干净后换上寿衣塞进了棺材里，以供全县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瞻仰遗容，以至于宾客们谁瞻仰完都挑着大拇指夸黄思‘真孝顺’。
按照本乡规矩，‘官贵西辞大丧三天’，这三天里参行不开张，我也就没什么事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也陪着黄思在葬礼上忙前忙后，跟个‘自家人’似的给来客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
起初倒还安逸，直到第三天夜里，白小凡突然来了。
他没进屋，而是趁我在院子里守灵时，偷偷把我叫到了街上。
跟他躲进小胡同后，我笑问道：“小哥，几天不见，你上哪儿发财去了？”
白小凡照旧冷冷扫了我一眼，问道：“寿生崽子，你想不想活？”
“咋的，你要打劫我？下一句是让我交钱，还是让我躺下？”
“别闹，跟你说正事呢！”
见他一脸认真，我笑了笑道：“看你这话说的，谁能不想好好活着？”
白小凡点点头道：“那你想过没有，你一出生就是死胎，谁保你十八年？”
“我三大爷张老好啊！”我道。
白小凡点点头道：“你三大爷和李贫嘴是同辈，传闻中两人道行也差不多，既你三大爷能保你，是不是李贫嘴也能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