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翡按华檀吩咐,把人带去花厅。
听到打帘子的声音,华檀寻声看去,只见一身形修长的中年男人身穿绿锦袍,身后还跟着一个灰色劲装的侍卫。
华檀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那侍卫的手上,果然瞧见他的手按着腰间配刀,拇指指腹与虎口处抵着刀柄,与孙玉所说的老茧位置一模一样。
看来这位就是买下那幅锦绣山河图的幕后之人了。
华檀收回打量他们的视线,放下手里的白瓷茶盏,抬眸望去,“这二位是?”
“下官益州知府骆中寒、益州通判高检,参见瑞王妃。”
为首的中年男人便是骆中寒,而他身后的护卫就是高检。
华檀倒是没想到,益州通判竟然能文能武,还兼任知府的护卫。
先前各州知府前来拜会,因为益州没曾来人,华檀还特意了解过。
其他州府的知府和通判大多水火不容,但益州的知府和通判却关系极其融洽,也正因如此益州上下官民一心,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极为繁华。
古人有云,“扬一益二”,这“益”说的便是益州,可见当今天下,除却扬州外,益州也是当仁不让的富裕。
因此当初得知傅萧把益州也划给他们的时候,华檀和傅琛都在心中怀疑傅萧的目的,就算是为了显示他的仁慈,也不可能把益州这样大的州府送到他们手里。
可现在骆中寒来得时机这样巧妙,倒让华檀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因此她受了骆中寒的礼,却没有着急叫他们起身,反而静静的看着他们,过了许久才道:“骆大人远道而来,是本宫招待不周了。”
“下官因益州事宜牵住脚步,为了让百姓远离寒潮之苦,不得已才没来拜见王爷,请王妃降罪。”
说罢,骆中寒顺势跪下去,大有以此相要挟的架势。
若是换做旁的年轻夫人,见到这一幕早就吓坏了胆子。
骆中寒虽说是傅琛的下属,可他身为益州知府,就算到了京官面前也能横着走,嘴上喊着降罪,旁人哪里敢真降罪给他?
可他碰上的是华檀,在华檀面前,既然自己是王妃,就没有她罚不得的人。
“看来骆大人也知道自己做错了,那就回去反省去吧,等王爷回城,再斟酌如何降罪。”华檀端着茶盏,连热茶都没给他们上就要送客。
骆中寒沉得住气,倒是他身后的高检面色不佳。
他上前一步拱手,颇为不赞同的看着华檀,“王妃身为内眷,不该插手州府之事……”
砰!
一盏热茶生生砸在了高检面前,哗啦一声,杯盏四分五裂,溅出的茶水的茶水,把他灰色的衣袍洇湿大半。
“高大人倒是说说,本宫如何插手州府之事了?”华檀细眉高挑,冷笑一声,“难不成方才骆大人认罪是口是心非?既如此,我这瑞王府是装不下你们二位大佛。竹翡,送客。”
说罢,华檀挥袖便要离开。
见她真的要走,高检神色慌乱,幸好骆中寒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把他带回身后,挡在他的面前,才没让他承受这年轻王妃的怒火。
骆中寒知道华檀心情不佳,眼下瑞王又下落不明,他没有再刺激这位王妃,乖乖带着高检跪在华檀面前。
“下官认罪乃是诚心,高大人性情耿直,不通人情,若有得罪之处,请王妃责罚。”骆中寒又说了一番漂亮话,这才把情势缓和过来。
可华檀却没那么好糊弄。
她虽然放过了高检,却没打算放过骆中寒,就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问道:“那高大人能否解释一番,你是何时来的黔州?”
若不是这几日大雨,华檀还不会问出这话来——大雨冲垮桥梁,马车进不来,骆中寒和高检除非早就来了黔州,否则这几日根本不可能进城。
可是他们早就来了黔州,却未曾来瑞王府,反而是在王爷失踪不久,甚至传出死讯之后才出现,若真追究起来,华檀就算打他们几十大板也是应当的。
骆中寒闻言,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随即便老老实实把自己和高检装富商,来买锦绣山河图的事说出来。
其中过程与孙玉说给华檀的对得上,显然没有作假。
但华檀听着这话,心中却觉察不对,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那幅锦绣山河图还在客栈里放着,想来王妃也猜到是下官买了这幅图……”
直到听到这句话,华檀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
她冷笑着打断骆中寒,拔高音量反问:“骆大人这是何意?你是想说玲珑绣庄是本宫开的?”
“下官不敢。”骆中寒装乖认错。
“本宫看你敢得很。”华檀皮笑肉不笑,视线上下打量他,许久才道,“看来骆大人这几日在黔州也没闲着,熊兴德做黔州知府这么多年都无甚建树,不如骆大人你来试试?”
这是在责怪他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
骆中寒在心中诧异,嘴上却顺势认错,极其有眼力见。
他诧异的是,这位瑞王妃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其气势却不容人小觑,就连骆中寒自己也不敢小瞧她。
因此他转换心神,认错之后又关心道:“下官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在客栈躺到今日才能起身,不知王爷现在如何了?下官有病在身,不能亲自下水寻找王爷,实在是心中有愧,惟愿王妃告知王爷的状况,也好让下官安心。”
华檀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可在心中却已激起千层浪。
他来得实在是太巧了,巧到华檀不怀疑他都说不过去。
闻重枝的护卫才送来傅琛安全的消息,骆中寒就带着人上门来了,如果骆中寒真的不知道傅琛的下落,他会这么巧就在这个点过来?
华檀心中翻天覆地,面上却无甚表情,甚至一个字都不愿多说,也让骆中寒眉头一挑,寻了个借口告退。
竹翡把骆中寒和高检送出去,回来便瞧见自家王妃眉头不展,她低声道:“奴婢怎么觉得那位骆大人似乎是在套王妃的话?”
“你没觉察错,他就是在套我的话。”华檀叹了口气,“这骆大人背后恐怕站着一位不凡的人。”
竹翡想继续追问,可突然心思一转,不禁捂住了嘴。
骆中寒已经是益州知府,他背后的人,除了皇帝,还有谁能让王妃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