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面色冰冷的盯着冯弈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起疑的。
不怪师爷想不到，从前冯弈怀收到下面人来报的时候，他也未曾怀疑过师爷。
当年李元寒的案子他看过，那时候他就怀疑李元寒是如何谋杀朝廷命官的，更别说郑灵玉竟然直接定了李元寒满门抄斩，此事要是被上报给朝廷，为何没人下来复查？
只不过这些年他一直将疑惑摆在心里。
至于师爷，虽然他未曾怀疑过师爷与当年的案子有关，但他也知晓自己刚来扬州城，此人就对自己十分殷勤，一定有古怪。
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利用自己之手再谋害钦差！
冯弈怀一边说一边想到郑灵玉，他进京之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好不容易做了京官，先前又不曾听闻身体有恙，怎么会突然病逝？
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认定此事与师爷脱不开关系！
把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属官又看向师爷，“你还有何话可说？”
“哼！就凭他空口白牙诬陷我，你们就能定我的罪？别忘了昨天晚上我可是在家里休息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抓我？”
他这一副死鸭子嘴硬抵死不认账的面孔实在令人作呕，可偏偏属官知道他说的没错。
能当上师爷，定是对律法有所了解的，就算现在拿人，到了明晚也得放出去。
属官一时陷入沉默，正要让人下去调查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谁说没有证据？本官就是最大的证据！”
“大人？！”
看见死而复生的周航，外头的百姓不由瞪大了眼，没过多久便一哄而散，直到确定周航是活人不是鬼，才放下心来。
而看见活生生的周航，师爷也愣住了，“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被烧死在山里了吗！”
“既然你昨晚在家，怎么知道我是被烧死，而不是被箭射死的？”周航捋着胡子，淡然自若地质问道。
他毕竟是朝廷官员，又一身正气，不怒自威，即便语气如常，也叫人听出了些许震慑。
师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为了不让这件事继续错下去，他只能闭嘴，但周航拿出来的证据却叫他知道这一切都完了。
“这名单上的人，一户一户，全部拿来官府审问，本官要重审当年李元寒谋害钦差一案！”
看见如此肯定的周航，师爷脸色煞白。
这回他们是踢到铁板了！
……
因为有韩岩递上来的证据，富商勾结官府贩卖私盐，又伙同扬州知府谋害钦差的案子很快便水落石出。
不过这些消息华檀都没来得及打探，她应付完隔壁王大娘，转身回到院子里，就瞧见傅琛手上多了一封信。
“半山观有消息了。”傅琛冲她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夫妻二人立刻回房读信。
周航当日在半山观洞穴里发现了存放白银的痕迹，抓住师爷和那些富商后又挨个提审，果然问出当年真相。
当年郑灵玉抄了李家，共得白银三千万两，其他田产无数。
那些桩子银票都好收拾，唯独三千万两白银不好放，他又有心贪墨，便对外宣称只抄了六百万两白银，实则将剩下的两千四百万两与那些富商瓜分，他将自己分得的一千万两白银换成银砖，尽数堆在半山观下的洞穴里。
——至于他是如何得知半山观有洞穴的，当年半山观的老道士与郑灵玉关系紧密，无人知道老道士的来历，只知道他在半山观已有多年，但郑灵玉似乎对他很是熟悉，便将白银放在了他那处，打算等进京做官之后，回来将白银换成银票再带回京城。
可他走后没多久，老道士带着徒儿离开，还雇了个守庙人看顾道观，没过多久半山观就遭遇大火，等郑灵玉在回来时，洞穴里的白银就不翼而飞了。
看完这封信，华檀怀疑，“这么说来，会不会是老道士和他徒儿将那些白银换成银票带走了？”
“未必不可能。”傅琛揉了揉眉心，转而又道，“不过，如果当初拿着虎符的人来到了半山观，那现在虎符在何处，是被老道士和他徒儿带走了，还是留在了火场？”
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当年拿走虎符的竟然是一个会对黄白之物会动心的人，若果真如此父皇，又怎会将虎符交给他？
“若是留在火场，恐怕早就被人捡走了。”见他脸色不佳，华檀一边思索，一边给他斟茶，“你还记得洞穴里的那几具尸体吗？既然洞穴里头曾经是白银，那些人未必没有通过心思。人非圣贤，看见那么大一笔财富，哪里会不动心？”
道观清贫，道士再无欲望，到底也还是世间之人，免不了俗。
否则要如何解释白银不翼而飞的事？
傅琛没有接话。
他定定的看着那封信，随手将修长的指节落在了一处，“还得找到这个守庙人才行，他一定知道一些原委。”
如此，又少不得要拜托周航。
而周航这些日子调查李家的事，又将李家的案子与盐政贪污并案，忙得见首不见尾，等他去见傅琛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听到傅琛要找这个守庙人，周航笑道：“我一早便知公子要找此人，早就派人下去寻了，这两日也该有消息回来，届时若将此人带回，必然先让公子见上一面。”
傅琛道了声谢，又看见周航面色憔悴，提醒他注意身子，这才将他送出门去。
华檀原本去买了些早茶回来，回来时没见到周航的影子，这才知道他又回衙门了，忍不住笑道：“周大人此番办了件大案子，回京之后必然又得高升。”
这倒是实话。
他们知晓当初傅萧派周航出来，想必是存了让他死在这里的心，可没想到误打误撞，还让周航破了一件大案子。
这下回到京城，就算傅萧心有不甘，也只能给周航嘉奖。
“不过我记得周大人快到了致仕的年纪，他还愿意留在朝堂吗？”华檀放下点心，提了一句。
她并非随口一提，傅明仪对周航的重视显而易见，若周航留在朝堂之上，日后必然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可是到时候，傅琛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