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傅琛的话，华檀也笑出声，但随即又是一阵愤懑，“他倒是会为自己造势。”
让傅琛以南康王的名义解决此案，虽说若是出岔子，有傅明仪帮他们兜底，但就算事情解决了，他们出人又出力，最后却什么好名声也落不到。
华檀虽不觉得委屈，但就是觉得傅明仪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们出人又出力，最后能落到什么呢？
念及此，华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傅明仪为人还算光明磊落，既然他要你出手相助，那他会许给你什么好处？”
傅琛靠在椅背上，半晌才道，“我猜，周航就是那个好处。”
按照上一位钦差的下场，周航的结果恐怕好不到哪里去，加上他又是先帝门生，冯奕怀动他更无顾忌。
可此番他顶着南康王的名号前来，冯奕怀虽然远在扬州，却也知道京城动向，有傅明仪护着，他不敢随意动周航。
先帝朝的官员如今还在朝为官的已经不多了，周航是鲜有的几位，亦是当年随先帝最久的一位。
傅琛虽然私下与此人素无交集，但同朝为官，加上幼年的记忆，他确信周航对当年的事想必知道一些什么。
就算不知道，他也会奋力保下与父皇有关的一切。
无他，只因他与父皇的联系越来越少，等到了黔州，明面上彻底与京城断了往来，父皇留给他的记忆更会逐渐消散。
想到那样的结果，傅琛的心猛然一紧，宛如被一双手紧紧扼住，逃脱不开。
他得尽快找到虎符，拖得越久，复仇的机会就越渺茫。
因此，虽然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傅明仪猜到，但傅琛仍旧没有离开，甚至因京城还有一人帮他遮掩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周航此人在傅琛的记忆中忠正耿直，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决定让莫度试探一番。
消息传到铜梁巷的宅院里时，莫度正揉着额头看着那三个丫鬟围在一起，商讨铺面的事。
从前他是龙鳞卫侍卫长，龙鳞卫前身是军营的将士，冲锋陷阵不在话下，但要让他看账本着实犯难。
这些年来他一直紧绷着，鲜少能睡好觉，如今却靠着账本完成了这些年未曾做到的事。
看了一眼手上傅琛递过来的纸条，莫度敲了敲桌子，示意那几个丫鬟过来，谁知三个小丫鬟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无碍，又回去继续拨弄账本了。
想他也是堂堂龙鳞卫侍卫长，现在竟然沦落到要看三个小丫鬟的脸色。
世道无常啊！
莫度起身，将那纸条递过去。
春灵最先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当看到周航的名字时，她愣了一下，“周大人怎么来扬州了？”
听她这语气，似乎是了解周航，莫度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不熟悉这位周大人，但我知道周夫人是个好人，素来脾气温和，听说周大人格外听周夫人的话，这样的人应当好接触吧。”春灵凭借自己的记忆说道。
“既然要去试探周大人，那自然要投其所好，你可知他喜欢什么？”竹青把这当成了正经事，正色问道。
春灵想了想，道：“周大人从不外露自己的喜好，不过我知道周夫人喜欢缂丝。上回周夫人四十芳辰，周大人送了她一柄缂丝团扇，周夫人高兴许久，走到哪儿都带着呢。”
缂丝珍贵，以周航的年俸还真买不了多大的缂丝，一柄团扇价值万千，可见周大人对其夫人的珍视。
有了春灵的提醒，三人当即决定准备一扇八面缂丝山水屏风。
周大人爱妻如命，若他真是个贪的，看见这屏风就算面上不动，背后也少不得要暗示。
这边厢东西准备好了，那边亦有扬州富商递来了请帖，说是在烟柳巷设宴，宴请周航。
莫度他们并不知烟柳巷当年出过事，但春灵一看到这地方就知道周航不会去，最后定还是要改地方的。
这亦不失为对周航的考验——考验他是真爱夫人还是说说而已。
不过半日工夫，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是宴请地点改动，改到了扬州最大的酒楼，天客楼。
春灵一边和竹翡准备屏风，一边对“夫人”竹青道：“当年在京城时，便有人宴请周大人去烟花之地，周大人性子执拗，与那人争执，竟将胳膊扯骨折了，都未曾踏入那条巷子，可见将设宴之地摆在烟柳巷，是有多不了解周大人。”
“说来也是奇怪，周夫人性情温和，我见过几面，最是温柔不过，周大人竟然怕她至此。”竹青不用动手，自然乐得自在，在一旁附和。
竹翡虽未说话，但神色自如，更多了几分随意。
她们说话时并未背着旁人，府中新招来的下人都在，听见这话不由投去或是惊讶或是羡慕的目光。
都知道铜梁巷的宅院里住着的是富商，却没想到这富商的夫人竟然在京城与官家夫人同起同坐，可见地位之高，人脉之广。
竹青并未束缚府中下人，因此她们闲聊的内容不多时就传了出去，各家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铜梁巷里的这位背景雄厚，不是那么好惹的。
等到三日后天客楼赴宴时，莫度明显感受到那些富商看向自己的眼神比初见时多了几分敬畏。
竹青一身正红小袄，头戴八宝簪，珠光宝气艳光四射，仿佛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她似乎也不觉得不妥，任由那些富商的夫人恭维自己，说起在京城的事头头是道，让那些人觉得莫家不是一般人家。
虽说他们在京城也有人脉，这些天也传消息打听过，没听说过京城有一个姓莫的富商，可真金白银他们是见识过的，莫家一口气买了扬州城地段最好的三个铺面，他们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真有钱，谁会打肿脸来充这个胖子？
更别说，晚上献礼时，莫家献上的是一扇八面屏风，还是上好的缂丝工艺。
缂丝通经断纬，工艺极其复杂，似这样的屏风莫说寻常人家，就是在场的富贵人家下手也得思量一番，他竟然拿来送给一个初见的钦差。
这下不仅那些商人脸色精彩，就连扬州知府冯奕怀都瞪大了眼。
有这样好的东西，莫家竟然敢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