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碧空如洗，京城大道上人来人往，涌向云月茶楼。
素衫打扮的华檀带着竹翡混在人群之中，随着人潮前行，直到在云月茶楼前停下。
她抬起头，便看见一身锦衣华服的苏忧之从茶楼里走出来，儒雅如玉的气质令他看上去不像是个商人，倒像是个书生。
看见苏忧之，华檀并不意外。
就在段鹰让自己来云月茶楼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苏忧之在京城，除了苏忧之，没有谁能让出身平安谷的段鹰亲自跑一趟了。
只见苏忧之微一拱手，脸上笑容真挚，朗声道：“云月茶楼初到京城，幸得诸位捧场，蓬荜生辉。茶乃雅事之首，但苏某自知满身铜臭，不敢玷污，故在云月茶楼旁设下斗诗茶会，以便诸位烹茶斗诗，以文会友。”
这番话谦逊有度，令不少读书人心向往之。
就连竹翡都忍不住凑到华檀身边道：“这苏掌柜还真是会说话，读书人最不喜的就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他倒是愿意自降身份。”
华檀扬唇轻笑，“你怎知他是自降身份？要知道，他这一番说辞最得读书人的心，能得读书人看重，又怎会是降身份？”
“原来如此！”竹翡恍然大悟，忽然余光瞥见身后有人撞过来，正要出手，却见一位书生动作更快，从身后轻轻扶住华檀。
苏忧之康慨陈词，云月茶楼喜迎宾客，这地方的人越来越多，被撞倒也是正常。
华檀扶着书生的手站稳，莞尔道谢：“多谢公子相救。”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书生身形颀长，挺拔俊朗。
华檀看着他俊朗的侧颜，只觉得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出在哪见过。
倒是书生对华檀格外殷勤，“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否赏个面子，一同饮茶？”
竹翡护主心切，挤到华檀面前挡住，“我家小姐已经约了人，不便与你一起。”
她瞧着这书生甚是无礼，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敢邀请小姐，要是多见几次还不得动手动脚，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见华檀也要拒绝，书生看了一眼茶楼，指着角落里仅剩的一张桌子道：“茶楼刚开业，人不会少。在下并非故意唐突，只是位置的确不多了。”
顺着他的时候看过去，果然只有那一张桌子，华檀又不想打扰苏忧之，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命竹翡先去把桌子给占了，和书生一同前往。
“不知公子贵姓？”华檀歪头看着他。
书生垂下卷翘的睫羽，瑞凤眼中满含笑意，“小生姓程，名复，禾呈程，光复的复。”
“程公子，我姓华，单名一个檀字。”华檀轻声细语，虽是在与程复说话，但视线却在打量茶楼大堂的摆设。
大堂的空间不小，但只摆了不到十二张桌子，桌子与桌子之间用半人高的屏风挡住，相隔距离能保证看见袅袅茶烟，却又听不清对面的谈话。
能花钱在茶楼喝茶，多是附庸风雅之人，最喜欢这样富含雅趣的布置，既不用花太多钱，又能体会到静谧优雅的环境，最合他们的心思。
华檀在角落里坐下，竹翡拿来茶单，华檀一眼扫过去，发觉这上面的茶都不便宜。
看来云月茶楼注重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这也正是苏忧之聪明的地方。
在京城做生意，不怕花钱，就怕不会花钱，苏忧之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对的地方，自然不愁生意赔本。
“有幸相见，就让我做东，请华檀小姐吧。”程复温润地开口，点了一壶菊芽瓜片茶，又点了蜂蜜桂花马蹄糕和水晶豆沙卷，接着才把茶单递给华檀。
“程公子也喜欢吃蜂蜜桂花马蹄糕？”华檀接过茶单却并没有点，而是满眼欣喜的看着程复，“实不相瞒，您点的这两样茶点和那壶菊芽瓜片茶都是我喜欢的，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与我口味一致的人，实在是缘分！”
瓜片茶本就是各种花茶混合，喝的便是那一股花香，菊芽味淡，大多数女子喜欢玫瑰，便是男子也少有喜欢菊芽之人。
“这么巧的吗？”程复也满脸惊喜，“我还以为华檀小姐会嫌弃我寡淡无味，没想到竟是趣味相投之人，果真是缘分。”
竹翡接过茶单，听到这话警惕的看着程复，却在对上他的眼神时陡然一惊，随后视线垂落，看见他习惯性抬手敲桌子，顿时心下一紧，拿着茶单匆匆离开。
华檀没有注意到竹翡的异样，和程复你来我往地闲聊，竟发觉他们志同道合，就连谈起天下局势也有一样的看法。
瓜片茶上来后，竹翡便退到一旁，华檀举起菊芽茶，笑道：“你我如此有缘，不知今日一别，以后何时还能再见，我以茶代酒敬程公子一杯。”
程复含笑喝下那杯茶，末了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不瞒华檀小姐，小生对姑娘一见钟情，不知姑娘可有心上人？若是没有，小生能否追求姑娘？”
华檀一愣，漂亮的杏眼明亮而柔和，视线温柔地落在程复脸上，弯起唇角道：“我与程公子一见如故，趣味相投，若是就此错过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实在是遗憾。那就请公子改日登门提亲，一会儿我回去就名家父准备嫁妆……”
她的话还没说完，端着茶点的小二不知怎的，突然一个趔趄，手里的茶点朝着华檀掀过去。
托盘上的茶点和用来蘸茶点的蜂蜜与白糖都撒了出来，眼看就要撒在华檀的身上，程复猛然起身，动作极快，将华檀拉到自己怀里。
“姑娘小心！”
华檀没有设防，晕乎乎地撞进程复宽阔挺实的胸膛，他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茶点被程复的宽大袖袍挡住，一点儿也没到华檀。
“你没事吧？”程复低头询问，却不期然的对上华檀盈盈如水的目光。
只见华檀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你不在王府里好好呆着，跑这来做什么？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