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发生的这一切，越北城还全然不知。
傅琛换上盔甲，特意没有穿里面的护心甲，带兵准备出征。
然而，他还没走到城主府门前，就被方高拦了下来，“王爷先前不是说不出兵吗？”
“本王说过？”傅琛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城主府外看戏的百姓，冷笑道，“方指挥使梦里的事，可不能拿出来说啊。”
方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他刚刚只是安排人下去，还没有把流言传出去，这会儿还来得及收场。
“王爷言重。越北城的老百姓就靠王爷了！”方高恭敬地把人送走，立刻令人把传出去的话收回来，不许任何人散播对瑞王不利的谣言。
傅琛没有把方高的反应放在心上，但华檀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多了份计较。
只是眼下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华檀深吸口气，立时趁乱离开城主府。
两人心中都有惦念着自己的事情，因此都不知，方高送走傅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查华檀的底细。
先前瑞王还信誓旦旦不出兵，那谋士一去，他就出兵了，那个小个子谋士一定说了什么。
方高对越北城极其熟悉，见华檀离开，便立即悄悄跟上，一路尾随也没有被不懂武功的华檀发现。
华檀此刻还不知道身后多了条小尾巴，正疾步走去茶行找掌柜。
茶行姜家的生意做得大，即便是越北城这样的边远地区也有姜家茶行的铺面，如今面临这样战乱的时候，他们也不像其他店铺那样时不时准备关门，反倒是大门四开，敞亮地做生意。
华檀进了茶行，方高便不能再跟进去。
“姜家茶行？”方高看着这个地方，目光阴沉，若有所思，半晌不见人出来，只好离开。
茶行里，华檀和掌柜坐在雅间，正仔细询问越北城的战事。
“越北城战事起的蹊跷，我们也发现了不对劲。”掌柜说了半天对姜家的思念，又问候了东家，喝口茶说到正题上来，“外面那些流寇，只怕根本不是流寇，是假的。”
“假的？”华檀转了转眼睛，打量了一眼窗外，还能看见不远处城门楼上站着的士兵。
掌柜点头，“虽然只是怀疑，但是这些流寇已经出现三月有余，三个月前，越北城就只有两万多兵马，三个月下来，他们居然还没有攻打下来，可见根本不想打。”
华檀忽然想到什么，追问道：“这三个月可有人勒令你们商铺做什么？”
“还真让表小姐猜对了，”掌柜撇嘴，“方高勒令越北城所有商铺上缴三成税收，作为攻打流寇的预算。”
“三成？他们疯了吧。”不用想，华檀也知道三成税收有多离谱，尤其在这越北城，三成税收几乎可以抵越北城一整年的毛利了。
“他们是官，我们不能不交。”掌柜放下茶盏，不屑地瞥向城楼，“我知道，就算不交钱，那些流寇也打不进来。”
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自然知道哪哪儿都是生意场，流寇流寇，他们要的是钱，有钱，谁可以沾人命？
方高从他们手里挖银子给流寇，说不定他手上还能落一点呢，何必辛辛苦苦打仗？
这一点不用掌柜说明，华檀也想到了。
她沉默片刻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消息？”
掌柜无奈摇头：“越北城地处偏远，附近实际没有人烟，我们的人也查不到更多消息。”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在越北城继续做生意，更不可能得罪城主府，就连多余的动作也不能有。
“劳烦掌柜了。”华檀知道能查到这些事已经为难他了，越北城的老百姓还以为那些流寇当真是穷凶极恶的贼匪，殊不知真正的匪徒在城内。
她拎了一盒茶叶，大大方方地回到客栈要退房，小二笑吟吟道：“公子找到兄长了？”
“找到了，眼下正要与他汇合呢。”华檀乐呵呵地把点心分给小二，这两天也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消息，只当是谢礼了。
小二接过点心，满面笑容地把华檀送走，这才回客栈去。
华檀才走没多久，就有人追进来按住小二的点心盒子，一脸凶狠地问道：“方才退房那人，可有说过什么？”
华檀不知道有人在调查自己，她退房是为了搬去城主府住。
既然傅琛决定正面抵抗流寇，她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一直住在客栈太不方便，不如去城主府，反正傅琛已经给她留了一间房。
路过正对着城门的街口时，华檀远远看了一眼，黄沙地上，战火连天，兵刃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马蹄溅起黄沙遍地，黄土被鲜血染红，板结成一块。
傅琛带来的那些兵虽然有伤在身，但歇了这么久也恢复过来了，他们都是官兵出身，自然不把流寇放在眼里，加上打听到流寇这么多天一直没有攻下越北城，更是不甚在意。
可是真刀真枪打起来，他们才知道这些流寇有多凶悍，鸣金收鼓时，就连主帅傅琛都挂了彩。
大军退入城内，傅琛胳膊挨了一刀，鲜血淋漓。
那些流寇却只是追到城门十里地处，就调转马头回了老巢，丝毫没有攻城的打算。
傅琛被常尔带回城主府，他受伤的样子也没遮掩，落在越北城的百姓眼中，那鲜红血迹刺激得许多人转身吐一地。
从前他们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的，看见傅琛血流如注的胳膊，总算有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王爷受伤了，快拿烈酒来！”
常尔一声高呼，把华檀从客房叫了过来。
她匆忙跑到前院，就看见傅琛捂着胳膊，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他脸色苍白，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常尔把酒和纱布拿过来，又想起没拿剪刀，转身就跑，华檀站在门口心急如焚，索性自己上手。
“烈酒有点疼，你忍着一些，别紧张。”华檀开口，也不知是让傅琛别紧张，还是在叮嘱自己。
把烈酒倒在伤口上，清理了伤口附近的血迹，她倒了金疮药，手脚利落地用纱布将伤口紧紧包裹住，打了个结。
许是她太用力，方才哼都没哼一下的傅琛突然脸色一阵惨白，紧闭的嘴唇溢出一记闷哼。
华檀紧张兮兮，没有听到，更没有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深邃得仿佛要把她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