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谢聿(1 / 1)

女子白衣乌发,脸色苍白,连唇色也淡极了,手肘搁置在团枕上,青丝如流水垂落,眉眼淡淡的,病西施怕当是如此了。苏枝轻呵一声,声音干哑,一字一句都扯得嗓子疼,她拍了拍菱皎的手背,软声道:“世道就是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宫里哪个不是踩低捧高,只有自己努力向上爬,才能生存。再者说,你莫以为她沈意是个心善的,世间百态我见过许多。”

若是旁人听了这番言论怕是会大笑出声,她不过一介狐族孤女,血脉又单薄得可怜,素来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而弗一入宫便赐了她一套独院,比她家都大得多,更何况在沈意的授意下,底下奴仆都将她当作顶尊贵的主子对待。菱皎是苏枝幼时在林野中带回的一只青雀,彼时她受了伤,为报救命之恩,她自请做婢女照顾她,这一照顾便是一万年的情谊,早已情深似姐妹。她不禁反握住苏枝的手,满腔疑惑宣泄而出,问道:“姑娘她怎么不好了?几乎是您要什么她便给您什么。”

苏枝轻叹,眉眼间的愁郁浓的化不开,似是叹命运不公:“有求于人总归是低人一等,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菱皎,世道如此,不能怨我。”

欲望的孽海便是如此,只要开了口子便再也收敛不住,若是她不曾见过王宫繁华,她或许还是往日纯真的少女。她拢了拢鬓边的头发,沉喃:“沈意那脑子蠢笨,不被我利用也是被别人利用,她都能万人之上,我为何不能,人定胜天不是吗?”

苏枝蓦地闭眼,似乎不想再多言,心中的贪欲像是秋日枯草,碰上了一缕火星,顷刻间,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若有一日,她能杀而代之。她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房内一时静谧,谁也不曾言语。——潆玉手里提着琉璃灯,灯光映出光晕,灯下的穗子微微晃动,银月照得树影疏斜,万物隐匿了声迹,只有晚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响。途经湖心亭时,满塘睡莲开的正盛,阵阵莲香袭人,一道清隽的背影,背对着她坐在凳子上,她一眼便能认出那人是谢聿。潆玉悄无声息退开,仅余沈意一人。顿时,她的周身僵硬,呼吸一紧,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深觉如隔天涯,眼泪不留意便滑落了眼眶,脚像陷入了泥淖,怎么也迈不动。自清晨醒来,她唯恐被父兄母亲看出了异常,都不敢去看他们,当谢聿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惊觉害怕,她怕这是临死前的幻象,更怕是一场虚影如同泡沫一碰就破碎了,思及此,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沈意与潆玉都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她方进院落,谢聿便感知到她的存在了,她的气息在万年时间里早已将他浸透了,怎么也忘不掉。男子淡淡抿了口香茶,沉声唤道:“沈意。”

声音清冷,沈意却觉得胜过世间天籁万分。谢聿听着身后的人毫无动静,压了压心中躁郁,摈弃了些许冷意,轻声叫道:“过来。”

沈意这才回过神来,脚下的步子怯怯地迈着,理了理衣裙坐在谢聿身旁,少了平日里王女的威仪,多了些少女的娇俏,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这变化。谢聿望着她着孱弱得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不由皱眉,那手腕细得一握就要断掉,他从指尖取下一枚空间戒放在桌上,眼神示意她。沈意呆愣失神拿起空间戒,一缕灵力探去,只见空间戒里仙土肥沃,一眼望不到边界,各种仙草仙药在里面扎根,舒缓地伸展着枝叶,浓郁的灵气氤氲成厚重的水雾,将空气都变得粘稠得若有实质。里面都是些滋养身体,疗伤治病的圣药,价值不菲,珍稀得紧。也只有谢聿能面不改色地拿出一个空间戒的圣药,连眼尾眉梢都没有半分波动。沈意心中的酸涩感一扫而光,眼睛登时变得亮晶晶,好像天河中的星子都装在她眼中,笑意盈盈,声音像裹了蜜般甜腻:“给我的啊?”

谢聿不耐地点头,脸色臭得就差把“你是傻子吗”几个字刻在脸上了。沈意将它戴到自己食指上,顿时化作翡翠戒圈紧紧依贴着她的肌肤,翠绿的玉翡翠显得肌肤更白皙了。得了东西的沈意,高兴得不行,嘴角弯起弧度,眼眸弯弯似新月,手掌支着脑袋定定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的长相令人挑不出半点错处,长眉如刀,眼眸锐利,抬眼间就让人感觉休憩的凶兽在苏醒,顿时心惊胆颤。面容不似沈傕那般柔和,没有攻击性,他是昳丽到极致的美,比素来以美貌著名的九尾狐族更胜几分。皎白月纱素衣,在檐上琉璃灯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圆润莹白的东珠串成流苏穗系在腰间,眼眸里肆虐的阴鸷却将无边风华摧毁殆尽,杀意与清贵交织,形成割裂的美感。谢聿被盯得不耐烦,瘦削的长指在桌上轻敲两声,发出磕哒声响,还未等他开口,沈意摁住他的长指道:“你别烦,让我再看会,就一小会。”

他很想反驳,从刚才落座到现在她已经看了他十数眼,现下更是直勾勾盯得目不转睛,可看着她那张巴掌小脸,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得喝口茶压着心绪。过了良久,她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微敛着心神,温声道:“此行去东海可还顺遂?”

她可不曾忘记在龙族寿宴上他与龙族大公子大打出手,差点抽了他龙筋,最后天君大怒,即使挨了二十道雷罚,他也不曾说为何打起来,只是沉着声音警告她离秦珩远点。她觉着怪异,她与龙族小公主素来不对付,怎么可能不离她大哥远点,她沈意素来贯彻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的理念。谢聿抬手为她布下防护罩,而后五指一握,幽蓝的剑柄出现在手中,湖中的水好似被人添了一把火顿时沸腾起来,汩汩的翻涌,锐利无比的剑意横亘在夜色中,天好似要被劈开。他招回承影,解开光罩,不曾一语。沈意却心中大骇,她知晓他乃天骄榜榜首,且以绝对的差距甩开了第二,可方才只是祭出了承影还未动作便有如此威压,她已猜不透他到了何等境界。思及此,她不由低垂着脑袋,她如今不过元婴修为,不日又将前往六界书院拜师,也不知这修为能不能拜在洞虚真人门下,传闻他千年来只收一名弟子,她怕是没有希望了。谢聿察觉她的情绪变化,低声劝慰:“你尚年幼,能有如此修为已是不易。”

青梅竹马便是如此,简单的眼神变化或是细微的动作,都能一眼看出对方在想什么。沈意倒是觉着新奇,他性情清冷,这般温软的话,很少听他说。他也不知自己缘何能说出这样的话,许是因着刚到月神宫就听闻了她被斥责的消息,她素来受宠,也没人跟她说过一句重话,他难免有些担忧。谢聿状似不在意方才的些许不寻常,长指摁了摁喉咙,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苏枝是何许人物,也能劳累得沈意小公主去背锅?”

沈意闻言小脸故作神秘凑到他耳畔,玉白的手遮着侧脸好似怕被人窥见一般,语意里尽是忧虑:“我觉得她有点奇怪。”

谢聿别扭地偏了偏身子,他一贯不喜他人近身,连沈意也最多扯扯他的衣袖,从未这般靠近过。他眉梢轻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沈意当即像朵干枯的花,恹恹地耷拉下去:“这个嘛,我也说不上来,不过那宋臻也如是说。”

她指尖勾着他的衣袖玩,时而摸摸绣线,时而看看纹理,跟个长不大的小孩没什么区别:“要不然你替我分析一下,你看啊我从小到大你也替我解决过不少麻烦了,也不差这一件啊。”

谢聿也想不通,她怎么有这么厚脸皮说出这样的话,她哥哥早早继任了少君之位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便都找上了他,就连她名下的产业如何算盈利这种琐事都要麻烦他。即便他冷着脸,沈意也有的是法子哄得他答应,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就比如说现在,沈意根本不顾他脸色有多难看,便自顾自地说着:“我觉着她身上有种特殊的魔力,每每看着她那弱弱的样子,我便不忍心拒绝。”

谢聿斜睨了她一眼,眼神戏谑,眼里仿佛映着“你看我信吗”几个大字。沈意手臂枕在脑袋下,半趴在桌上,神情恹恹,垂落的发丝滑过他指尖,触感温凉细腻,一股好闻的发香飘在鼻尖,似蔷薇的香气。他不禁捻起一缕发丝摩挲,看着那天鹅似的脖颈低垂,露出白皙的肌肤如凝脂般细腻,白得有些晃眼。沈意嘴里嘀咕:“连你都不信我,我父兄更不可能相信。”

谢聿无奈,指尖还残有幽香,淡淡道:“既如此,便离她远些。”

弦月高挂,人影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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