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其实也挺尴尬的。
没办法啊。说来说去,还是这皇帝当得太仁慈了。还有就是,手底下出了宋方这么一个奇葩。
每次犯错了,都要先衡量衡量,这小子有没有啥功劳没有赏的?有的话,折了!
要是没有功劳的话,皇帝都要先考虑考虑,要不先打个欠条,下次立功了再抵……
当皇帝当到这种无奈憋屈的程度,也算是难为仁宗了。
可是这种尴尬,谁都没办法去置喙仁宗。
大家也能体会,这宋方的折腾劲儿啊。
因此作为臣子们,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想办法,帮仁宗化解化解这个尴尬。
不过今天大家都有点走神。
老韩为不能一雪前耻郁闷呢,老曾在想着,那西夏往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走向。至于说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无奈之下,这事儿也只能老欧阳来做了。
他站出来,一脸愤慨得说道:“陛下,那王家说起来,也算是忠勇之后了,可是他们不思恪守祖上传下来的严谨家风,骄奢淫逸……”
“臣听说,那王家的兄弟经常出入烟花柳巷,有辱斯文啊!”
老欧阳的话掷地有声,韩稚圭也算是回过神了。
马屁被人抢拍了,自己只能补一下了。
他开口说道:“这等骄奢淫逸之辈,理应严惩!”
老曾不甘人后,直接开口问道:“听说此时二人还在宫门外等着……”
有内侍点了点头,老曾开口说道:“就让他们站着吧!权当警示!以儆效尤!”
老曾的损招还是挺狠的。这是让俩人罚站啊。关键是,在宫门口罚站!这就厉害了。
恐怕用不了半日功夫,整个汴京城都能传遍了。回头这俩人回去,不被揍才怪了。
韩稚圭看了看曾乐正,倒是有些警醒。
老东西平日里闷不吭的,这出出来的点子,真是损到家了。
果然是个闷骚老货,一肚子的坏水啊。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得防着点啊。
梁惠保看了看老曾,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瞪着眼睛,然后凑在了仁宗的旁边,小声说道:“陛下,臣想起一事……”
这话刚说完,下边的韩稚圭跟曾乐正两个人都一脸冷意得看着老梁。
老太监,你这是想干政?作死呢?
仁宗倒是不可置否得点了点头。
梁惠保瞥了那两人一眼,然后说道:“宋方快要到了。”
你们不是怕我说什么敏感的话吗?我说这没问题吧?
至于说啥意思,你们慢慢琢磨。
老曾也不知道,这老货提宋方干嘛,但是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他顿时一个激灵。
“完了!这……宋方要是再遇到那两个人……岂不是要再打他们一顿?这……这功劳,可够把他们的腿打断的吗?”
仁宗差点没有把身后侍卫的团扇给抢过来扔出去。
堂堂次相,居然说出这种没水准的屁话来!
功劳是这么用的吗?
就算是这么用,你特么能当众说出来吗?
朕还要不要脸了?
可是想一想,这宋方不是干不出这种事儿来,他额头上的青筋抽动了两下,最后问道:“这……宋方不会如此大胆吧?”
旁边几个大臣都想回一句:保不齐!
韩稚圭苦笑着说道:“陛下,这事儿……谁敢说啊?那宋方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那王家的两个后生要是再撩拨两句……不对!”
“臣在想,那王家后生就算是不撩拨,宋方都得去勾得他们撩拨啊!这再闹出啥矛盾来,宋方只要敢说自己占着理,那俩人怕是要被打死吧?”
仁宗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梁惠保说道:“赶紧去啊!还愣着!”
梁惠保一听,赶紧一路小跑往宫门口赶去。
可得赶紧了,晚了,说不定那老王家的两个后生,身子都凉凉了。
梁惠保紧赶慢赶,可是到了地方之后,还是晚了一步。
那宋方已经站在宫门口,冲着周围拱手了。
至于说那老王家的两个后生,此时都躺在地上,一脸的哀伤。
这颇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大家伙可都看到了啊,回头得帮我作证啊,我真的是无辜的,这俩人从我刚到这,就开始出言挑衅,我还没动手呢,这俩人就先打我了……我不过是反击了一下。”
“哪想到,这两个人太弱了……”
梁惠保扯住了一个侍卫,想问问是这样吗?不过嘴巴张了张,梁惠保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
宋方啥操行,他再不知道了……
“行了行了,还闹呢?”梁惠保走上前,打断了宋方的自娱自乐。
那两个王家人一看,老梁出来了,两个人翻身就准备抱住老梁的大腿,痛陈宋方的暴虐行径。
结果老梁一句话让这两个人崩了:“你们这站在宫门口斗殴,成何体统?”
你特么眼瞎吗?这是斗殴吗?这是挨揍好不好啊?还有,你是用屁眼看人的吗?你看到我们站着了吗?没看到我们都躺在地上了?
宋方笑嘻嘻得说道:“哎呀,梁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可不是有意做此无状之事啊,说起来,还是这两个人出言挑衅啊!”
“我没有……”王松欲哭无泪。
“怎么没有?”宋方瞪眼说道:“我刚到宫门前,还没说什么呢,你说什么?你说要整死我!”
“你说说,我还不能反抗吗?让你这人先整死我再反抗,有这样的道理?”
王松哀嚎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呵呵,我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然后说我就是吓唬吓唬你,你信吗?”
宋方冷笑,然后冲着旁边的一群人说道:“大家伙都评评理啊,刚才是不是这俩人先挑衅我的?”
“是!何止是挑衅,这俩人都先动手了!宋待诏也是无奈才反抗的。”
“胡说!你们这是污蔑!”王松怒了,他指着旁边的侍卫吼道:“这些军贼看得清清楚楚!”
这话刚说完,全场安静了下来。
几个侍卫此时一脸的木然。
梁惠保看向其中一个侍卫,那侍卫摇头说道:“没看到。”
旁边一个侍卫一脸不屑,小声嘀咕:“真是威风啊,咱们还能被人喊军贼?这些贵族公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傲气!”
“想开点吧,又不是头一回了!”
王松后悔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话赶话,就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了。
平日里再怎么不屑这些武人,这当面不能说出来啊。真要是说出来了,那就有点数典忘祖了啊。
果不其然,宋方听到王松的话之后,一脸的冷笑。
再看看那些侍卫们的表情,宋方看着王松,沉声问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王家的祖上,可是武将!怎么?这才过了多少年,你们就忘了自己的根了吗?”
“这脸,你们可是不打算要了?”
王松一听,也是怒了:“祖上是祖上,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们王家,早就由武转文了!”
“呵呵,是吗?这么说,你很不屑你们祖上武人的身份了啊?”宋方摇了摇头,“啧啧啧,这话要是让你祖宗听到了,你说他会不会推开棺材盖,跳出来抽你呢?”
“哎,这样的人,跟你说话都脏了我的耳朵。明明是武人之后,却忘了武德。年轻人不讲武德,这样不好!我劝你好自为之。”
说完,宋方转身就走了。梁惠保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两个王家的人,道行到底还是比不上宋方啊。
看看那些侍卫的眼神就知道了,这俩货敢再留在这啰嗦,怕是还得挨顿揍。
……
宋方进了大殿,似乎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气场。
司马君实看着宋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种憋屈的感觉,得不到发泄一般。
他深深得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又让这个宋方翻盘了,没关系,只要你还能蹦跶,有的是机会弄死你。
仁宗看着宋方一脸嘚瑟的表情,他只能装作看不见。
等宋方站定之后,仁宗还得夸赞两声:“宋爱卿,辛苦了。”
旁边的韩稚圭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了。
陛下,矜持点行不行啊?您是皇帝啊。这宋方何德何能,让你称一声爱卿啊?
这不是应该专属于我们这些大臣宰辅们的称呼吗?
仁宗脸红了一下。
不过他倒是没有纠正。
看着宋方,仁宗笑着说道:“西夏传来了消息,那没藏讹庞,委实是不在了!”
宋方一听,马上换了一副惶恐的表情:“陛下,臣有罪!”
司马君实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来朝堂的时间晚,所以以前宋方当搅屎棍子的时候,他没有见过。
这一次,他算是第一次见到了,宋方这不要脸的劲儿了。
而他刚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被宋方这一句话给击溃了。
他想抽出旁边那守卫腰间的朴刀,把宋方给剁了。
太太太不要脸了!
刚才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你说你有罪?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明摆着,要把即将到来的功劳,当成筹码,然后把自己的罪责拿出来一点点的抵消啊!
这都不避着人了!无耻之尤!
对于宋方的这种无耻劲儿,别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仁宗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说正事儿吧。”
司马君实咬牙切齿,这错还真的被仁宗给……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