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倒是不知道，自己吃个昨天晚上剩下、早起稍稍加热了一下的烤羊腿，也能引发这么多的联想。
他三下五除二得把烤羊腿给啃了个干净，最后把羊腿骨扔到旁边小摊贩的脚旁。
再摸了一个大钱给小摊贩，要了一碗热汤。
小摊贩没有要宋方的钱，他买的是韭菜盒子，这东西，还是宋方教的呢。
对他来说，宋方就是自己的财神爷。
要不是宋方真吃不下了，这小摊贩无论如何都要让宋方把那韭菜盒子也给拿上。
宋方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没一会儿，老包跟司马光也过来了。
宋方跟老包寒暄了一阵，那司马光，宋方倒是没有搭理。
跟你不熟，我也懒得和你打交道。
你别惹我，那咱们相安无事，你要是真不开眼惹着我的话，那我会让你知道，对穿肠那几两血是怎么吐出来的。
再过了一会儿，宫门大开。
接着诸位臣子陆续进入。
很多人在往里进的时候，还不忘偷偷得观察一下宋方。大家都知道，今天朝会的主角，怕是又要变成这个人了。
到了大殿，站定，见礼……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就开始议事了。
不过……
甭管是仁宗还是诸位大臣，好像都有点心不在焉一样。
很明显，大家也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了。
等富弼把一些平日里需要说很长的内容，用简短的三言两语概括完，大家就知道，正戏要来了。
没有人再说话了。
大家都等着正戏开场呢。
韩子华虽然刚才已经做好了当排头兵的准备了，不过……
自己毕竟不是直接参与人，他看了看旁边的司马光。
你昨天在场，而且……你也是立场坚定得想要跟宋方打对台呢，所以这个时候，应该你先上了。
司马光耷拉着眼皮，看了看韩子华，再看看前边的包拯。
那意思很明显。
老包在那儿呢，你没看到吗？
这家伙昨天拉偏架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觉得，我现在要上的话，等一会儿，老包会不站出来搞我？
这老东西是什么性子，你心里没数吗？
惹得这老东西兴起，皇帝他都敢骂！
上次就在这个地方，富弼让老包撵得跟个狗似的，你忘了？
司马光的这番做派，也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大家都觉得，这司马光也不傻啊。不是那种为了卫道而义无反顾的人啊。
这也是一个深谙趋吉避凶之道的“聪明人”。
韩子华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还是要打冲锋啊。
他站了出来，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昨日下值，宋方、王元泽、折克行一众人等，当街殴打御史杨烨……”
来了！
仁宗似乎能看到，站在下边的群臣，从刚才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忽然间就有了精神的感觉。
朕到底是养了怎样的一群混蛋啊……
仁宗心里无奈。
他看着宋方。
然后他也发现了，宋方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
操啊，别人都指着你的鼻子了，你还在这跟我装傻？你觉得，现在装傻还好使吗？
你值指望着我帮你糊弄吗？
仁宗眉头微微蹙起，然后说道：“说说吧！”
宋方开口说道：“陛下，这事儿不怪我啊！要怪，还得怪那个杨烨。这家伙一直在背后说臣的小话……”
抛球了。
第一回合你来我挡！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大家看了看韩子华，想看看韩子华怎么说。
不过这时候，司马光终于把单打发展成了二打一。
他站出来说道：“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就不对！有辱斯文！”
宋方对司马光的冒头早有准备。
他笑了笑，然后一脸不屑得说道：“打人不对？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放任不管，随便他骂我，装不知道吗？我还没装孙子的习惯。”
司马光冷声说道：“没人让你装孙子。遇到不公，你大可以找韩大人评理，再不行，找陛下也行！”
这话说的，倒是公允。
就跟幼儿园小朋友发生口角一样，你动手打人，就不应该。别人骂你，你不会报告老师吗？
宋方笑了笑，然后说道：“不是说去御史台找韩中丞，得是公事儿吗？找韩中丞都要是公事了，这找陛下，就更不能谋私了吧？”
“这杨烨骂我，算是公事还是算私事儿呢？”
嗯？
司马光想不到，这个宋方居然把御史台那边人扯的蛋，当成了自己的武器了。
之前宋方去御史台，结果那边的人说不是公事，别过来……
虽然后来宋方跟御史台的人妥协了，答应了这话不说出去，但是后来不还是传出去了吗？
甭管是谁传出去的，反正这话，已经遭人诟病了。
司马光想了想，冷着脸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陛下，昨日里，宋方打人那一幕，臣也在场看到了。”
“别人尚且不论，就说整日里和宋方在一起的那几个……王元泽，此人臣早有耳闻，说是少年天才！”
“臣也觉得，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也就是平平两首诗词传出，再无建树。但是昨日看看，动起手来，倒是虎虎生威。”
“还有那赵仲针……也算是少年人吧。顽劣些也算情有可原，但是……身为宗室子弟，还是应该注意言行举止吧。”
宋方一听，忍不住感慨，老司马，果然牛逼！
这话说的，有水平，有一套啊！
为什么这么说？
前边说那王元泽，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把王元泽批得一无是处，说白了，就是说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现在跟在自己身边，被教成了一个泼皮混混……
这是没救了！
所谓的前途无量，已经变成了前途无亮了！
至于说那个赵仲针，这家伙话锋一转，宗室子弟，注意言行举止，看起来是批评了不错，但是……
少年人，顽劣些也算是情有可原。
等于说啥啊？
在赵仲针这里，司马光轻拿轻放啊！
至于说王元泽那边，司马光跟老王的关系还算可以，毕竟都是文学爱好交流会的会员……
所以说，就算是他骂的重了，也算不了啥。长辈骂骂小辈怎么了？这叫怒其不争，谆谆教诲！
一番话连拉带踩，真的是四平八稳，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赵仲针没得罪，王元泽看似得罪了，实际上还是没得罪。
至于说他得罪谁了？
当然还是矛头直指宋方了。
为什么不得罪赵仲针呢？
那就见仁见智了。
谁也不知道，将来这皇帝是不是赵仲针，不是就算，如果真是的话，回头他也不怕赵仲针找后账。
当年我司马可是放了你一马……
旁边的韩子华一看，司马缸……不对，司马光这老小子也开火了，那还有什么说的？
接上吧。
他继续说道：“陛下，御史毕竟身负监察百官之责，批评指摘别人，本是职责所在。若是因为这种事情，无辜挨打，那将来……”
“怕是没人敢说话了！此事臣认为，还是要……”
“咳……”
老包站了出来。
本来看着韩子华和宋方单打挺好的，你们非要搞个二打一。
好吧，看不下去了。
老包上场，这一场比赛，从男子单打，转变成了男子双打了。
一看老包上场，旁边的人都不吭声了。
仁宗的眼皮子跳了跳。
上一次，这家伙把笏板扔出去，虽然说是砸老富的吧，但是自己也差点遭受池鱼之灾啊。
好在这一次，老包的怒火不会再冲着自己了。
自己可以安心看戏……
让你们也领略一下，大宋朝官场吹风机的厉害……
老包看了看韩子华，淡淡得说道：“韩大人，杨烨此人，老夫还是知道的。之前老夫在御史台的时候，这人就经常背地里说宋方的坏话了！”
司马光冷冷得说道：“既然知道，为何不当场痛斥？”
老包斜蔑了司马光一眼：“老夫跟宋方是什么关系，想来别人都知道了。如果因为这事儿，老夫痛斥杨烨，怕是要遭人诟病，说老夫谋私吧！”
这……
这话说的在理。
人家摆出这幅态度，就是告诉你，我做事公允。我懂一个回避原则！
这事儿的双方当事人，牵扯到我的好关系，那么……我就不能用上司的身份，去打压下属。
不然的话，别人会说我做事不地道。
至于说别人会不会这么干，我不管，也管不了。
可是现在，我不在御史台干了，我也不是你杨烨的上司了，那么……你们再想欺负宋方，那我就能管管了。
你们是真当宋方背后没人吗？
你们当老子是死人吗？
仁宗有点想笑。
老包的战斗力，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跟老包吵架，你们都是弟弟！
韩子华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拱手说道：“此事也许是杨烨的不对，不过……这种事情，宋方动手大可不必。”
“他来找……嗯……他只需要请人跟我说一声，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不需要考虑回避原则，我现在的身份，可以秉公办事啊。
你宋方遇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找我告状啊。
你说不能为了私事来御史台找我，这话我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找个下人，递句话总办得到吧。这样的话，我帮你处理了，没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