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弼倒是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能把仁宗说脸红了。
要不他怎么当了这么长时间国子监祭酒，没有挪位置呢？
老学究，除了做学问，别的人情世故那是狗屁不通，说话不注意方式方法，能升迁才怪了。
他继续说道：“……宋方说怎么样，我们就只能照办，再后来，这事儿普及开以后，大家也就习惯了……”
“天天做题，天天刷题……弄到最后，刷到了学生们想吐，先生们也想吐……”
“不过最后结果倒是好的。”
刘弼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考试结束之后，很多学生都说……不难！因为类似的题目，以前经常做……”
后边的话，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刘弼虽然还在说，但是大家已经没有兴趣听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熟练度的问题啊。
王者为什么会成为王者？就是因为熟练度上去了。
而宋方的这种办法，其实就是开了一个刷熟练度的外挂而已。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大家都在想，按照宋方的这个法子……以后会对教育系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这是颠覆啊！
一种对传统文化……不对，对传统教育模式的颠覆！
那么将来，这考试的规则，是不是会因为宋方的这种办法，而发生针对性的改变呢？
谁也说不上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将来大家又有了更速成的办法了。
将来所有人都用这种更加功利的办法去学习，去掌握的话，这取士取出来的人，还能叫人才吗？
宋方难道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吗？
宋方当然有考虑过。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题海战术真的培养不出来人才吗？
扯淡！
真这样的话，后世的社会还怎么进步，还靠谁来推动？
人才永远都是人才，不会因为外界的环境条件发生改变而改变。
他不弄出这个办法来，大宋取士取的还是那波人。弄出来这个办法，只不过是把那波人用功的进程给加快了，然后节省了帖经墨义的时间罢了。
这节省出来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不过这种事情，宋方没有办法和大家解释吧了。
怎么解释？
你能说，我理解的教育方法和你们理解的教育方法不一样吗？
最起码，现在仁宗就不能理解宋方的这种方法。
在他看来，这都是正儿八经的学问啊。
既然是学问，这学子们在学习的时候，就应该有钻研的心态，有敬畏的心态才行。
可是你这速成的法子，就把这种心态完全摒弃了。
很多人都在想，这取士的规则改变不了，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下，学习的规则……
比如说，不能用宋方的这种办法学习……
可是这想一想就行了，真要是想推行下去，那就扯淡了。
别人会说你脑子有坑！别人怎么学习，你管得着？
躺着学、坐着学、走着学、蹲坑学……怎么学不行？
哎……头疼啊。
这个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这种想要投机取巧的人了。
只要这个方法传出去了，那么……
可以预想，再往后的学子们，这学习起来，会更有功利心，目的性更强……
宋方被仁宗撵出去了。
在想到具体的解决办法或者说应付的对策前，仁宗有点不想见到这个人了。
这小子，果然是能捅娄子。时间长不见吧，想找这小子说说话。这见着了，又是说一次话，头疼一次！
臣子们也散了。
大家离开大殿，然后一边回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老包直接让人跟拦了下来。
“宋方如此行事，你怎么不说说他？”
敢这么训斥老包的，除了欧阳修也没别人了。
欧阳修对文章这种事，还是心存敬畏的。
所以他也见不得别人，在这件事上如此亵渎圣贤。
老包一听，有些不屑得说道：“说什么说？你当这事儿就是宋方先提出来的吗？笑话，早就有人这么做了，不过是程度不一样罢了。”
这么做的人，也是放羊摸鱼的态度，真正像国子监学子们那样紧张的，还真没有。
“大才大才，什么样的人能叫大才？靠写文章写诗词就能衡量出一个人的才华了吗？不过是提高筛选庸才的几率罢了！”
“在筛选掉庸才的同时，我们还要看看，这些被选上之人的心性。能够刻苦，这就是好事儿，最起码，在某些程度上，他们比一般人更有毅力和任性！”
“不过……这以后再出题，就要好好斟酌斟酌了！”
包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科考的事儿，包拯不操心，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是可以抱着看戏的心态来旁观这件事。
他倒是觉得挺爽的。
宋方这搅屎棍子，又一次得发挥了他霍搅的作用。
这次的事情，也传出去了。
然后也传到了周青蓉的耳中。
具体的事情，周青蓉倒是不是太清楚，所以她也让雪梅多多出去打听打听。
毕竟之前宋方说了先立业在成家的。
按照他的标准来说，赚钱不算立业的话，那这教书育人总应该算了吧？
而且，宋方的这个说辞，落在周康伯耳中，是正面的，是可以被当成典型的。
但是放在刘氏那里，她就有点小小得不爽了。
“这要是一直没立业，我家青蓉不是一直要被耽搁着？这是哪门子道理嘛……真是，好好的，说什么疯话嘛……”
听着娘亲在自己耳旁唠叨，青蓉想了想，笑着说道：“娘，听说这一次国子监的成绩很好呢。您就不用担心了，不过就是……好多人说闲话。”
“可不是吗？我都听说了，有人说宋方舞弊了。”刘氏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青蓉说道：“这事儿你别乱说了，我可是看出来了，你爹这几天也担心着呢。”
“早知道这样，干嘛非要说那样的话啊？早点把事儿办了不就好了吗？哎，这些男人啊，都不靠谱……前些日子，有和醉酒的，回去又打媳妇儿了……”
“谁啊？”周青蓉楞了一下。
“还不是西户的那家……”
刘氏跑题了……
“闺女啊，你说，要是宋方真的被人抓住了毛病，这事儿，岂不是要坏？”
周青蓉倒是不太在意这种事情的。
因为她想的明白啊。作弊……偶尔一两个还可以，这么多人一起作弊？那就不可能了！
就跟之前说的一样，国子监四百多考生呢，取两百人，你让哪些人上，让哪些人下？事关前途，这种事情是能商量的吗？
所以谁都不可能说发挥奉献精神，让别人上自己下的。
否则的话，只要有一个人心里不爽，就能把你掀翻了。
所以说，要想让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这个结果，就只能一个办法，公平公正。
因此作弊肯定是不可能作弊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作弊的……
想到这里，周青蓉笑着说道：“娘，您就别担心了。反正已经定过亲了……不管怎么说，女儿都算是宋家……宋家的人了。就算是出事儿了……”
“女儿以后，除了跟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话说的洒脱，但是刘氏听得却憋闷的紧。
“夫人，夫人……”
雪梅跑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跑得急了，这脸色也有些涨红。
“怎么样？打听出来什么没？”
刘氏急急忙忙得问道。
雪梅还在那喘着粗气，周青蓉给雪梅倒了一杯水，然后说道：“不着急。”
喝了一口水，然后匀了一会儿气，雪梅才开口说道：“打听了，好像是……没事儿。没有作弊，而且……这功劳还大呢！”
听雪梅这么一说，刘氏顿时喜形于色。
好事儿，这么说，国子监的成绩那是实打实了？
也就是说，这应该可以算是事业成功了吧？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考虑要成家的事儿了呢？
赶紧结亲吧，自己整天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生怕自己这个女婿让别人给半道截胡了去。
想到这里，刘氏笑着看着自己的闺女：“青蓉啊，你可得抓好了啊。”
把握好这个良人啊。不然的话，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青蓉笑了笑，开口说道：“娘，他不是那种人。”
得，这还没有成亲呢，就开始帮这夫君说好话了吗？
刘氏看着闺女的这个样子，顿时笑的更开心了。
这样的媳妇儿，才容易得男人的喜欢啊。
周青蓉当然看出来母亲眼中透露出的意思了，她也脸红了起来。
“不过……”雪梅迟疑了一阵，然后说出了转折的承接语。
“不过什么？”刘氏楞了一下，开口问道。
雪梅摇头说道：“不过……外边倒是有人传，说宋方……说宋方收受他人钱财，而且还说的煞有介事！”
周青蓉一听，直接摇头说道：“假的！宋方不缺钱，怎么会受人钱财？”
刘氏也有些诧异：“是啊，这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
雪梅开口说道：“是从那些权贵口中传出来的。当初宋方不是把那些家的子弟都收进国子监了吗？然后人家说是为了感谢，专门送了东西上门。”
“而且……还说，这些都是可以查得到的。”
这话刚说完，刘氏的脸色顿时大变。
“完了！”
刘氏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这下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