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这话说的，还真是硬的很。
而司马光听了这话，也是冷笑道：“讨说法？你想讨什么说法？”
“你看看他……”
司马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的陈奇：“这人被打成什么样了？你看不见吗？由此可见，此人平日里是怎样好勇斗狠之人！”
“把精力放在这上边，这人平日里能用功读书吗？不带走，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哪个给你说大勇平日里不用功了？”宋方直接打断了司马光的话，冷声说道：“你就从这一点上，就能如此武断的说一个人好勇斗狠了吗？”
司马光也想不到，这宋方居然当面和自己怼了起来。
他还想说什么呢，忽然看到了旁边的那些学生，一个个脸色怪异得看着自己。
嗯？
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光有些迟疑了。
“我还跟你说清楚了，整个国子监里，大勇敢说勤奋刻苦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了！”
一边说，宋方一边拍了拍毛大勇的肩膀。
毛大勇此时还是一脸忐忑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大勇这人，不光是努力刻苦，在国子监里，他的乐于助人，也是有口皆碑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听打听！”
说到这里，宋方笑了起来：“司马大人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武断了？”
司马光楞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武断？若是这人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他为何动手打人啊？看看此人一脸凶蛮，就知道平日里也是一个暴虐的性子！”
宋方有点想笑。
看脸就能看出来毛大勇的性子了？
呵呵，为啥我平日里看毛大勇，都觉得这是一个老实人呢？
就你觉得，这人是个凶徒吗？
就在宋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有人提醒道：“大人，时辰到！”
该入场考试了！这事儿可是大事儿，不能耽搁啊。
司马光冷冷得瞥了宋方一眼，最后点头说道：“让人进去吧！”
开始入场了。
所有的考生，都开始往远处的教室跑去了。
刘弼也准备过去了。
宋方推了毛大勇一下：“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不行！”司马光沉声说道：“他留下！把人打伤了，哪儿都不能去！”
眼看着眼前这咄咄逼人的司马光，宋方拧着眉头问道：“大勇，给我说说，你为何要和人动手打架？”
宋方说这话也是有技巧的。
只是说毛大勇和别人动手打架，而不是打人，这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了。
打人是施暴，打架那就是有来有往了。
当然了，宋方也不觉得，就算是真的打人了，又有什么不对的。
他相信毛大勇的人品，他相信，毛大勇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和别人动手的。
毛大勇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听宋方如此问，毛大勇沉声说道：“他……陈奇刚才又……又辱骂家母，所以……当事学生脑子一热，就……”
“嗯……看来是气急了，不错！大丈夫，该有的血勇还是要有的！”
宋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赶紧去考试去吧。”
眼看着旁边的学生已经快要入场完毕了，再不去的话，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毛大勇看了看司马光，再看看宋方。他还是有些忐忑。
宋方笑了笑：“赶紧的！别耽误了。”
毛大勇二话不说，直接跑了过去。
眼看着毛大勇当着自己的面跑开了，司马光瞪着眼睛，一脸怒气的说道：“你敢徇私？”
宋方拧着眉头，一脸不爽得说道：“别给我扣帽子啊！我怎么徇私了？我跟他又有什么私了？我是秉公办事！你知道不知道，大勇母亲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不管怎么死的，他打人就是不对！”
他妈怎么死的，跟你打人有个毛关系啊？
司马光现在已经开始考虑，回头要怎么弹劾这宋方了。
宋方淡淡得说道：“当年大勇小的时候，外出遇到了雷雨天气。他母亲去找他，结果被劈了……”
这话说完，司马光直接愣住了。
“打那以后，大勇的性子也变得沉闷起来。再后来……很多人都觉得，这孩子软弱可欺，然后谁都想欺负两下……”
那又怎么样？
司马光还是有些不爽，他开口说道：“不行，把他叫出来！”
“谁叫试试？”
宋方直接把路拦住了，然后拧着眉头看着司马光说道：“这人我担保了，有问题找我来！”
宋方说这话的时候，真是一步不退。看样子，他是认真的。
司马光很牛逼吗？你的顶头上司老欧阳还没吭声呢，你在我面前算个屁啊？
司马光也看到了宋方眼神中，那轻蔑的表情。
他也怒了：“去，告诉陛下这件事！”
作为主考官，司马光是可以在考试期间，差使人和陛下随时沟通的。
所以他准备让人把这事儿告诉仁宗。
宋方你不是能耐吗？
我把这事儿告诉陛下，我就看你还敢不敢说这能话了？
宋方无所谓得摇了摇头：“随意！”
爱咋咋地，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怕个锤子！
在你们这些人的眼中，这些学子能不能取士，不过就是一个个数字罢了。
只要能够为你们自己心里的那种想法或者说那种主张铺路，你们不在乎有多少人会成为你们的垫脚石。
即便这关乎别人的前途。
司马光就是个中典型。
王安石的变法，到了后期，可以说是被司马光给直接全盘否了。
这人不知道大宋需要变法吗？
他又不是笨蛋。
那他为啥要这样刚做？
除了利益，还有名气啊！
司马光这一辈子，可以说都在受益于小时候的名气，一路仕途亨通……
偶尔也有小挫折，但是无关痛痒。
他深知名气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好处。
可以说，司马光一直都在吃老本。
当然了，老本吃着，新的资本也要积攒啊。
怎么刷名气刷名望呢？
那就是拉踩了。
宋方是很不喜欢这种行为的。
他觉得，这样的人，为了名气，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两个政见不同的人遇到了一起，势必不能共存。
此时考场中，众多的学子都已经开始作答了。
毛大勇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了看卷子，不过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就开始动笔了。
很熟练。
有监考的人路过这边，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然后就走开了。
等开始结束之后，学子们交了卷子，最后鱼贯而出。
司马光和宋方还站在一起。
他们看着那些学子们。
有人看着毛大勇，最后小声在后边嘀咕道：“白忙活了你！”
“司马大人可是主考，得罪他，你答得再好也没用！”
毛大勇的脸色变得难看不已。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给宋方打招呼的时候，有人来了。
是宫里的内侍。
等到了众人面前，内侍开口高声道：“陛下有话！”
所有人都站定了身子，然后等待内侍的下文。
看了看面前的宋方和司马光，内侍继续说道：“陛下说：朕知道，毛大勇是个好人！”
完了吗？
司马光愣住了，然后其他的人也都愣住了。
这个时代的好人，和后世的好人卡可不一样。
说你是好人，那就代表着，你身上被扣上了伟光正的标签了。
这……
这是妥妥的赞誉啊。
关键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夸赞毛大勇呢？
陛下啥时候见过毛大勇了？
大家都有点不相信。
可是……这话可是内侍过来通传的，这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为了毛大勇假传圣谕。
难不成……
“大勇家里还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吗？”
有人嘀咕道。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的通这件事呢？
“这……要是真有背景的话，大勇这么多年会任凭别人欺负？他爹还会在外边辛苦找活？”
扯淡呢不是？
眼看着大家还在那愣神呢，内侍开口说道：“陛下就这么说的。”
说完，内侍转身离开了。
司马光有点进退维谷了。
如果说，别人夸毛大勇的话，他还可以无视对方这话。可是……
这话是陛下夸的啊。
夸毛大勇是个好人啊。
那自己刚才说毛大勇不好，自己成什么了？
要不怎么说司马光老油条呢。
他板着脸，看着周围学子，沉声说道：“这一次，国子监又两百名额，你们可要继续努力，不要懈怠……”
这是要发飙感言了吗？
宋方直接开口说道：“食堂人呢？怎么还不开饭？”
这话刚说完，司马光脸都绿了。
要不是一再克制，也知道这个宋方不好惹，恐怕此时司马光已经又去找大石头了。
你的脑袋和缸到底哪个硬，我想了解了解……
老子现在在圆场呢，你特么这么不给面子？
不过……
看着旁边那些学子们一个个脸现喜色的样子，司马光也知道，自己这番话确实不招人待见了。
想了想，司马光挥了挥手：散会吧……
大家都转身离开了。
没有人再愿意在这个地方停司马光啰嗦什么废话了。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学生围在了毛大勇的身边。
“大勇，陛下怎么知道你的？”
“是啊大勇，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陛下的？”
“陛下还说你是好人，哈哈，我以前也说了，大勇人不错，这叫什么？”
还想说英雄所见略同呢，结果那学子想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拿陛下和自己比，找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