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看着一脸激动的韩稚圭,他也有些无语了。
这老韩被曾乐正这么一架,那感觉已经要找不到北了。
好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仁宗面前,然后把操练军士的事儿给接过来。
想到就做,韩稚圭也不说什么了,直接拔脚就蹿了出去,找皇帝去了。
富弼觉得吧,这宋方之前办的事儿,还是比较靠谱的。
不过这毕竟是军伍上的事儿,还是要慎重啊。
“说起来,这汴京内也有无数名将,真要是不行的话,从北边调人回来,那些人都是常年在战场杀伐的,一身杀气,总能震慑那些人吧?”
这些宰辅们都不是笨蛋,随便猜猜也都知道,宋方跟仁宗到底想要干嘛了?
训练军士,想要用气势把那辽使给震慑住吧。
“自打放弃了改道的打算,百姓们就不说了,麻木也好得过且过也好,那些百官的反应,倒是让人气愤!”
富弼摇了摇头:“现在南边成了香饽饽了,不少人居然都请求调任南方,这汴京好像成了大凶之地了!真是,哎……”
富弼这话刚说完,旁边几个宰辅也都摇头苦笑。
要不怎么说,之前大家都热衷于改道这事儿呢。
其实不光是陛下和诸位宰辅这么想,其他的人也都这样想啊。因为大家都怕死啊。或者说,怕辽人啊。
有了黄河天堑,他们才能高枕无忧啊。
再扯一会儿淡……不对,再商议了一会儿国事,富弼觉得,也没啥好说的了。
就准备散了呢,韩稚圭又跑回来了。
这人脸上的表情,倒是颇为不爽。
“稚圭……你这是……怎么样了?”
老韩这家伙的性子比较冲,说话不怎么拐弯抹角,或者说,这家伙的算计,也都掩藏在了这看似耿直的面具之后。
所以他一般说话干啥的,也都直来直去,所以让他当面去问陛下,想来还是能问出来结果的吧?
结果呢?
韩稚圭摇了摇头,然后说道:“陛下没说,光说什么……宋方肯定能成的!这话说得的气人,难道宋方能成,老夫就不能成?”
旁边的几个人都不吭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用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韩稚圭。
你能成不能成,还需要咱们说吗?
真要是能成的话,你至于说在西夏被揍了个屁滚尿流……
老韩一看别人的眼神,顿时气得又想吐血了。
想想刚才在陛下面前已经够憋屈了,现在又被这些人鄙视,草啊。
老韩直接一甩袖子,离开了政事堂。
……
仁宗此时正在皇后处喝茶。
两个人喝茶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可聊。
不过一直这么尴尬得坐着也不是个事儿。
皇后想了想,开口找了个话题说道:“陛下,听说那辽使最近很是嚣张跋扈?”
仁宗点了点头:“是啊。一直咄咄逼人,提了不少无礼的要求。还说什么不答应的话,就南下放马……”
皇后当然也有自己活得消息的渠道。
现在听了仁宗的话,她开口说道:“陛下,自打文武皇帝以来,咱们跟北人交手,就没有赢过啊。要是……他们真的南下,该如何?”
这个问题,不光是皇后想问,很多的宋人都想问。
大家倒是想要强硬一些呢,可是……
怎么和辽人打啊?
仁宗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会这么轻易南下的。说起来,那些人也是在虚张声势,他们就像看看咱们的反应。这太软或者太硬,都是个事儿。”
太硬的话,对方脾气上来了,我就是要给你理理头。太软的话……
那不是任凭对方拿捏吗?对方更觉得你好欺负了,那各种过分的要求,可不是得一直提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你说说,这太平日子容易吗?那人怎么就不消停呢?”
皇后说的那人,指的是谁,仁宗当然知道。
自然是辽人的皇帝耶律洪基了。
这家伙何止是对大宋不消停呢?就算是在辽国,也不消停啊。整天不着家,在外边东奔西跑的,想要探听点这人的情报都不容易。
仁宗冷冷得说道:“消停?辽人什么时候消停过呢?哼!现在也就是西夏在旁边虎视眈眈,辽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皇后心下一动,然后说道:“这一次,那西夏人在府州可是吃了大亏了,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跟辽人狼狈为奸?”
仁宗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得说道:“不会的。那辽人的胃口大,真要是能南下了,怎么可能再放过西夏人。西夏人再笨都不会做这种决定的。”
皇后一听,看着仁宗的眼神,也满是崇拜。
仁宗有些飘飘然,多久没有享受这女人如此的眼神了。
于是他捋了捋虎须,再说点大国外交……
这越说,皇后眼中的崇拜就越盛,然后仁宗也越觉得舒爽了。
“陛下真是雄才大略,妾身佩服。”
一番侃侃而谈,把大宋西夏和辽国之间的关系,分析得这么透彻,皇后确实是觉得,仁宗有才干啊。
不过……
仁宗听了皇后的夸赞之后,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事儿……倒不是朕想到的。”
皇后一听,也是有点惊讶得问道:“不是陛下吗?那是谁?嗯……富弼吗?”
说到富弼,皇后也笑着说道:“是啦,富大人作为首辅,眼光独到,这等见识还是要有的,不然怎么能当文臣之首呢?”
“咳咳……”仁宗又干咳了两声。
皇后一脸疑惑得看着仁宗,难不成,自己说错了吗?
看着皇后的表情,仁宗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是宋方!”
皇后一听,也是愣住了:“宋方?他……这小小年纪,居然还有如此卓绝的见识?”
“陛下,这可是人才啊!”
说到这里,皇后也笑着说道:“还是陛下知人善用啊。”
这话说的,仁宗感觉比较顺耳。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啊,如果这宋方,能再年长个二十岁,朕还真想让他当个宰辅呢。”
宰辅啊!宋方再年长二十岁,也不过三十多岁啊。
三十多岁的宰辅,这是什么概念啊?
历史上要说最年轻的宰相是谁呢?甘罗,这人十二岁拜相。可是要放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去看到这种事情,你会发现,这是时势造英雄。
你放在后世试试?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宰相,别人不说你皇帝脑袋有坑才怪。
正常来说,国人都比较信奉一句话,那就是老而弥坚。
姜还是老的辣……
啥意思呢?国家大事,需要慎重又慎重,老人做事,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了,他们考虑问题,会把后边的一系列的可能,都考虑进去,然后才做决定。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王侯将相都是一些上了年龄的人的原因了。
天才有吗?
有!后世明朝张居正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参加乡试了,然后因为当时一个巡抚有意磨炼这孩子,所以把小张同学的名额给拿下来了。
不然的话,这就是十三岁的举人。
就这,还是拦不下张居正闪光,十六岁,也就是下一次科举,没人拦了,他终于中举。二十三岁成了进士……
一路青云直上,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成了东阁大学士……
这样的天才人物,也要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才位极人臣。
而仁宗现在说什么?只要宋方年龄稍稍大点,就让他当宰辅……
这盛誉,简直过了。
当然了,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仁宗有多欣赏宋方了。
提起宋方,皇后就想起来,之前自己娘家跟宋方之间发生的矛盾了。
尽管后来已经解决了,不过到底还是心里有了疙瘩。
所以后边,皇后也不怎么待见这人。
但是现在,眼看着皇帝如此看重这个年轻人,皇后也有些后悔。
既然这样,那就把这点不痛快彻底得消弭掉吧。
她开口说道:“哎,早先不知道宋方还有这等本事,不然的话,臣妾也能安排家中的子弟,跟宋方好好亲近一番。”
站在外边的庄兴德也是满心的苦闷。
他跟宋方可是有仇的,他还指望着,自己最大的靠山皇后能帮自己出头呢。
但是现在……看看这个局面,怕是自己永远都甭想报仇了。
梁惠保也站在外边,眼看着庄兴德的表情不对劲儿,他想了想,一脸淡漠得说道:“我听说,你跟那宋方有些不对付,可有此事?”
“没有此事!”庄兴德矢口否认。
在这宫里,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翼翼的,千万不能让别人拿住把柄啊。
梁惠保当然也不稀罕去抓这庄兴德的把柄。
他之所以这么问,还是因为最近这个庄兴德有些嘚瑟啊。
或者说,有点想冒头的迹象啊。
这宫里,自己是皇帝身边的人,那么其他人,都要靠边站。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冒头?
不敲打敲打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梁惠保笑了笑,开口说道:“没有最好了。那宋方啊,最近正在操持一件大事,帮陛下操持的大事。要是成了……”
“那功劳就大了去了。你真要是跟宋方不对付的话……”
“你就掂量掂量,你那点分量,在陛下的眼中,可有宋方的一根脚指头重!”
庄兴德低着头,一声不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此事,我可从来没有妄想过。”
说话的时候,庄兴德的手指头已经紧紧得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