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看着包拯一副刨根问题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不交代清楚，是甭想出这个门了。
他开口说道：“我去见陛下之前，带人在城里抓了个人。那人以前就是一个富商，至于说怎么发家致富的……就是通过那六塔河工程，在其中上下其手，行贿官员……”
“然后，这人为了不忘事儿，还专门有几个记账的账本，里边都是他行贿的账目和记录……”
“你……”
老包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然后看着宋方，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了。
“这……这……哎！”
说到最后，老包只能叹了一口气，用叹息声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这事儿闹大了啊。
这汴京的官场……不！应该说，这大宋朝的官场，怕是要大换血了。
包拯想了想，又摇头说道：“就这，还是不足以让陛下改口。还有！”
宋方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跟陛下还有诸位大臣说了，那黄河之所以往北改道，不直接取东而走……是因为……”
“北边低，北边比东边要低的多。这是自然之理，要是不相信的话，咱们能打赌！”
包拯拧着眉头问道：“打赌？你跟他们赌什么？”
“我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啊？钱他们又不稀罕，当然是赌前途了。”宋方理所当然的说道。
刚说完，老包已经气得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了。
宋方赶紧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来到了桌子对面，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巴掌又要盖在自己脑袋上了。
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哎呀，我说您老别生气啊。这赌局咱是十拿九稳的。这事儿吧……我早就问过别人了，错不了！”
对宋方来说，他这把赌局就不存在输的一说。
因为自己的底牌和对方的底牌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亮着呢，而对方的眼前，却蒙了一块黑布。
这还怎么玩？玩个蛋啊！
当然了，说的是对方。
听宋方这么一说，老包稍稍纾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想了想，他又问道：“你问谁了？”
宋方笑着说道：“当年参与过那件事儿的小吏。”
老包拧着眉头问道：“有把握吗？别弄到最后发现那人是忽悠你的！再说了，他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宋方摇了摇头：“不会的。是不是忽悠，我还拿不住吗？至于说他干嘛说这些……很简单啊，我给了钱了……”
这是拿钱买的消息啊……
这感觉，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老包也是气急了，拍着桌子骂道：“你这兔崽子，整天就弄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不学好！”
宋方一听，赶紧低头认错：“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改，一定不搞这种不正之风……”
老包想了想，摇头说道：“下次做这事儿，得小心点。怎么说，也要笔录，然后让那人画押。这样的话……也不用怕那人临时改口。”
“只要有了把柄，就不用怕突生变故了。”
“嗯……”
宋方看了看老包，他感觉这老爷子玩这种手段，好像也不比自己差啊。
“怎么？”
老包斜眼看了看宋方，一脸不悦的问道：“你不认同老夫说的话吗？”
“没有没有！老爷子慧眼如炬，咱怎么可能不认同呢？就是……那什么……”宋方迟疑了一阵，然后说道：“这人的儿子，现在就在国子监读书……”
“所以，咱也不怕他反悔……”
反悔？你儿子可在我手上呢……
老包看着宋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小子，果然是有一套啊！
既然没事儿了，宋方就准备闪人了。
虽然说自己是个闲人，但是自己也是有工作的人。
现在虽然不需要经常去国子监上课了，但是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名誉校长不是？
偶尔过去，给同学们打打鸡血还是有必要的。
“那什么，老爷子，我回去了哈，国子监那边还有点事儿……”
宋方要告辞了。
老包随口嗯了声。不过……就在宋方准备走人的时候，老包忽然叫住了宋方。
“站住了，我说刚才想了半天，老觉得少了点啥呢！感情是这事儿……”
“又咋了？”宋方苦着脸看着老包。
您这又是要闹哪出呢？
老包问道：“那账本中，牵连到的人，有多少？”
宋方想了想摇头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小吏乱七八糟的太多了，能称得上官的话……差不多得有六七十个吧？”
“六七十？”老包苦笑着摇了摇头：“怕是……打不住吧……”
“这消息真要是传出去之后，你恐怕也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兔子逼急了也要人了，要是这消息放出风去，这些上了名单，或者有可能被名单牵连的人，怕是要做临死反扑吧。
这些人反扑的对象肯定不会是仁宗，不会是大宋，那么他们反扑的对象，就只能是宋方了。
想到这里，包拯也摇了摇头：“算了，这事儿说起来，起因在我，看来，我得找找人了。”
老包也是准备发动朋友圈，开始出手了。这一次的出手，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护犊子。
总不能让宋方挡在前边，替自己承担火力吧？
宋方笑了笑，开口说道：“放心吧老爷子，多大点儿事儿啊。您当我在乎啊？玩手段，明的暗的我都不怕。暗的，咱出入有几大金刚护卫！”
“府上也有萧山军的精英把守，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至于说明的，那就更无所谓了。陛下要是真的能听信这些人的谗言，把我撸下去的话，那我只能说，给这样的糊涂皇帝做事，也没啥意思了。”
“又在那胡说八道！”
包拯怒气冲冲得说道：“你可知道，这些人反扑的力量有多大？”
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荣辱与共的利益集团了。
宋方笑着说道：“再大又怎么样呢？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再大，也打不过那几十万死在浪涛之下的冤魂！”
“他们尽管向我咆哮便是，我倒是想问问他们，再向我咆哮的时候，他们可曾听见，那几十万冤魂，在地下索命的惨嚎声！”
……
宋方离开了三司，然后一路都有人对着宋方行“注目礼”。
刚才宋方和老包在班房内说话的时候，关于之前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大家都知道了，宋方为了拯救老包，以一己之力，在陛下面前陈词痛斥诸位大臣，然后还拿自己的前程作为赌注，要让诸位大臣彻底服气……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
“包大人真是没白疼这个宋方啊。”
……
王安石在宋方离开三司之前，拦住了宋方。
然后和宋方一起往外走了一段。
随便扯了几句之后，王安石问道：“光复为何认为……那黄河北流是对的？”
马上就要出去了，宋方当然没时间解释太多，他只能说道：“我认为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
这话说的，有点太过笼统了吧？
要是什么事儿都顺其自然的话，那还扯什么人定胜天的咸淡啊？
王安石还想再说呢，结果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个个面色不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
三司的门子看到这些人之后，忍不住惊呼道：“是……皇城司的人？”
老包刚刚从皇城司出来，这些人怎么又跟过来了？难不成，放错人了？又要过来把包拯提溜回去？
门子还没说什么呢，一个内侍已经走上前，对着门子说道：“赶紧去禀告包大人，就说皇城司要进去拿人了！”
原来不是要拿包大人的啊……门子松了一口气，不过接着，他又紧张起来。
不拿包大人，拿谁呢？这么多的人……拿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不过那门子肯定不敢随便提问的，他只能转过身，急匆匆得跑去找上司包拯去了。
门子不敢问，王安石倒是不怕的。
他拧着眉头，问对方道：“你们要拿谁？”
刚刚说话的内侍转过头，看着王安石，然后问道：“你又是谁？”
旁边的人要是听到皇城司的名头，早就闪到一边了，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眼前这人，居然还敢和皇城司的人扯淡，不得不说，这人的胆子不小啊。
王安石报上名。
对方一听，冷声说道：“跟你没关系。你要是不爽，倒是可以跟着去。”
这话冲的，简直要噎死人。
宋方一看老王一脸阴沉，这是想发飙的前兆啊，他赶紧拦住了王安石，开口解释道：“之前那六塔河的事儿，攀扯出了不少贪腐的，这三司……人最多！”
三司管钱嘛，所以这里边的人，就成了受贿的先锋营……
因此皇城司才会一下出动这么多的人。
再然后，里边有人过来引这些人进去了。
王安石眼看着这么多人进去了，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异常。
“真有这么多吗？”
宋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只多不少，而且现在抓的这些，都是那商人账本上，有直接联系的人。”
“真把这些人抓起来，再顺藤摸瓜继续牵扯的话……怕是……这三司剩不下几个人了！”
王安石听到这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宋方其实挺想让他看看这个场面的。
因为这对老王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