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这话说完,曾乐正也不吭声了。
一张脸已经是铁青铁青的颜色。
他站了起来,然后看着宋方,最后又看着旁边的陈松。
手里的书被他攥得紧紧的,最后他劈手把手中的书扔了过去。
啪!
整本书砸到了陈松的脸上。
陈松也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说道:“老爷,老爷……这人在污蔑啊,这人在污蔑啊。咱们的货是真的让劫了……这……这人肯定勾结了长葛的官府!”
“他在说谎,他这是在说谎,是在栽赃老爷您啊。他们要往您身上泼脏水啊……”
宋方又笑了起来,看着陈松说道:“真是个人才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那死鸭子嘴硬啊。”
别人都把规则给你说了,你还在那攥着一个小对子,硬说别人的同花顺是散牌,这样的人,那就没有办法继续和你说理了。
宋方对着曾乐正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对着候曾说道:“走了,曾哥。”
候曾笑着陪宋方转过身。结果却发现,四周围过来了几个壮汉子。
这些人,很明显都是这曾府的打手。
候曾笑了笑,然后一脸好整以暇得说道:“怎么着?想亲热亲热啊?来,我这人虽然不好男风吧,这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宋方懒得搭理候曾在这里胡闹,更不会去看那几个挡路的壮汉。
他直接冲着前边走去,那几个挡路的壮汉看着宋方的眼神,再看着候曾把手伸向怀中的动作。
他们胆寒了,然后在宋方撞到自己之前,把路让开了。
宋方头也不回得往外边走去。
曾乐正在后边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忍不住喊道:“光复,且慢走……”
不过宋方没有理会对方。
你让我站住我就站住了?
当初你说送客的事儿,我还记着呢。
咱也不是你使唤的狗,干嘛要听你的啊?
曾乐正叹了一口气,然后冲着那些汉子挥了挥手。那些人让开了位置,曾乐正也冲着宋方追了出去。
不追不行啊!
现在宋方可是掌握着所有的主动呢。
只要他想,把这事儿往外边一捅,那他就真的要坐蜡了。
就算是不辞官,光冲着周围那些攻讦的言论,他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坐在这个宰辅的位置上吗?
后边有多少候补的人,等着这几个宰辅挪位置呢?
所以说,为了前途,为了自己的名声,曾乐正只能在后边,不要脸面的,气喘吁吁得去追着宋方。
宋方的脚力有多快啊?
这人年轻就不说了,关键是,宋方整天在家里可是有锻炼的。因此曾乐正还真撵不上宋方。
最后他不得不再加快跑路的速度,继续追逐宋方。
“光复……等……等一下啊……”
曾乐正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啊?不过这一次,他就算是再估计面子,也必须放下身段,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紧赶慢赶,曾乐正觉得自己都要上不来气了,宋方终于站住了身子。
再然后,宋方转过身,一脸“错愕”得看着曾乐正,开口问道:“怎么了曾相?您这是赶路呐?这是要去哪儿啊?”
故意的!这个宋方,就是故意的!
曾乐正终于知道,为什么韩稚圭会被这小子气得吐血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富弼提起这个宋方,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家伙,真的是不好惹啊。
有实力、有手腕、有背景、关键是……还记仇!不讲理!
眼看着四周,有一群的小人都在那目瞪口呆得看着自己,曾乐正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再端着,恐怕也没有办法挽回自己在家人心目中的形象了。
他其实是想再矜持矜持,然后和宋方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让宋方给自己点面子。
结果呢?这一抬头,却看到了宋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顿时想到了宋方,那得理不饶人的做派,还有宋方,得了理之后,对敌人穷追猛打不死不休的做派。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端着了,再端着的话,怕是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曾乐正马上拱手对着宋方,然后低头说道:“光复,之前都是老夫错了。看在以往老夫也曾帮光复说过话的份儿上……咱们进屋,让人奉茶再细说如何?”
宋方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喝茶就不必了。想来,你这等一下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吧。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说好了。”
曾乐正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和宋方之间,有了裂痕之后,就不好弥补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要办的啊。
他叹口气说道:“这件事,都怪老夫识人不清。那些东西,老夫会安排人追回的。保证让那张蒿亏不了。还有……”
“陈松的货,老夫会拿出两成,就当是给张家赔礼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曾乐正还是咬死了,这货是陈松的。不过他可以做主罢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老东西有多谨慎了。
宋方无所谓得点了点头,想了想,他说道:“这该怎么处置的事儿……”
这个可是人情啊。该谁去卖呢?
曾乐正二话不说,直接开口道:“处置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至于说陈松……”
曾乐正一脸木然得说道:“陈松怕是不能交给光复了,他前些日子说身子不好,怕是要好好将养将养……”
果然,这些能够当上宰辅的,都不是仁慈的主啊。
该心黑的时候,他们的心比谁都硬啊。
宋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问题。不过,这事儿,我会交给赵仲针去说,曾相,你不会反对吧?”
曾乐正一听,顿时楞了一下,然后看着宋方的眼神,充满了茫然。
你这还真是……为了赵仲针啊。
想了想,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赵仲针,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他成为皇帝的几率非常大。
也就是说,宋方现在就在做感情投资啊。一想到这里,曾乐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过了太多的东西啊。
等送完宋方离开之后,曾乐正转身回到了后院。
此时陈松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听到脚步声之后,陈松抬头,看着曾乐正,然后哭着喊道:“姑父……姑父……我错了,我错了……”
曾乐正摇了摇头,然后挥了挥手。
旁边几个体型壮硕的汉子走了出来。
陈松一看,顿时心生绝望。他哭喊着说道:“姑父,他们这是在针对你,就是在针对你啊,他们是想要把你弄下来啊……咱们不能妥协,不能妥协啊……”
“哎……”曾乐正摇了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一个好的认错态度。
没救了啊……
曾乐正转过身,然后那几个汉子直接扑了过去,一个人一掌砍在了这人的后颈上,接着托着昏过去的陈松,离开了后院。
旁边的幕僚眼看着陈松被人带走,他看着曾乐正,小声问道:“老爷,那宋方在这事儿上,为什么如此积极?说来说去……”
“那张家,跟王府不至于亲近到这个程度吧?再说了,那张氏,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吗?宋方这么大费周折,是不是……划不来?”
你这要搭多少人情进去啊,这么一点收益,不划算吧?你就不怕宰辅的报复吗?算后账的时候,你能顶得住?
曾乐正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你不懂。这个宋方啊……这一次的手段,真的是太过凌厉了。直接把萧山军都给用上了,一下把老夫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所有的东西,都在他手上拿着,可惜了,我还真以为,这人好欺负……现在,我等于说被他抓住了把柄啊。只要他想……”
“那老夫,就要主动请辞了……”
幕僚不吭声了。
这等于说是拿住了一个宰辅的命脉啊。
想了想,幕僚问道:“这么做……图啥?”
就为了一个张家?
曾乐正笑了笑,开口说道:“当然是为那赵仲针扫平障碍啊。”
幕僚在旁边想了想,开口说道:“嗯……这么说的话,也说得过去,以后这赵仲针在府上的名声,就更上一层楼了。到时候……”
“别人也会高看他一眼,这也算是为他父亲加码。以后若是真的能入宫,这个赵仲针……就非池中之物了。”
曾乐正点了点头。
他是真的想不到,这事儿居然还把赵仲针给弄进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真觉得,这事儿是自己家有理,所以他刚开始说话腰杆也粗啊。
但是现在,他想不到,自己成了理亏的那个人了。
“哎……”
曾乐正摇了摇头,那叹息声中满是惆怅。
眼见着主家这么悲观,幕僚笑了笑,开口劝慰道:“其实您也不用这么沮丧。就算是那赵仲针能入宫又怎么样?”
“这上边还有两个人呢,等到他……咳咳……小人多嘴了。”
幕僚的意思很明显,赵仲针头上还有仁宗,还有他老爹赵宗实呢。
真想要掌权的话,怎么着也得几十年了。
老曾现在都一把老骨头了,几十年……估摸着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所以现在想这么多,都多余了。
听到幕僚这话,老曾顿时乐了起来。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不过……
老曾还是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那个宋方倒是不用等那么久啊,他啊,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