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让再怎么说,也是宗室的长者,也是皇家的人。
他要是真的出面,曾乐正是给面子呢,还是不给面子呢?
甭管给不给面子,对曾乐正来说,都没有损失。但是赵允让,是妥妥的要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了。
就为了一些阿堵物,你堂堂王爷的脸都不要了?
因此这事儿,高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找赵允让的。
那是不懂事。
可是不帮忙吧……高夫人有些为难。
她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婉拒对方。
不过还没有等她想出什么理由时,张氏已经站起身,开口说道:“算了,还是不让你跟着作难了。”
说完,张氏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一脸阴沉,满脸失望的样子,高夫人也难受了。
其他的妯娌们也都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一边散场,还有人一边说道:“真是遇到难事儿了。这个忙不好帮啊。”
“是啊,一万贯啊,这可不是小数目。”
“要是少点吧,咱还能帮衬一下……”
大家虽然都是亲戚,不过就是妯娌嘛,还没有亲到要倾家荡产帮你的份儿上呢。
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面对一万贯这个数目的时候,当然大家还是要恪守本分的。
不过……
大家在离开之前,看着高夫人的眼神,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我们可以装作没事儿人一样,你能吗?
你不能!
刚才那人说的啥啊?
人家可是救过仲针啊。这是你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现在人家有难了,说是不让你跟着作难,你信吗?你能抽身事外吗?
你抽身事外试试?
咱们可以厚道点,就当看热闹了,那张氏呢?她要是出去嚷嚷一下,你看看别人,不把你们家脊梁骨戳烂,那才叫怪事!
所以说啊,这才叫杀人无形,杀人不见血啊。
一万贯,你这钱,是想办法也得想,不想办法也得想啊。
……
张氏一脸阴沉得回到了自己房间,然后坐在了铜镜前,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侍女端了一杯茶过来。
张氏摸了摸水温,有些烧,就放在旁边先冷着。
侍女忙活了一阵,站在旁边问道:“夫人,一万贯……想来是不成的吧?”
张氏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不成也没办法,家里已经山穷水尽了,可是那曾乐正,就是不肯松口。我能怎么办?”
“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家人被逼死?我也不想让她作难,可是,不让她作难,我自己就要作难。我一个妇道人家,难不成真的要死在堂前才行?”
侍女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可是……高夫人那边……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高滔滔出身好得多。
她的舅舅就是曹景休,也就是皇后家的人。她的曾祖父以前是殿前都指挥使。
论出身,她算是相当高了。
但是,出身再好,她现在也是王府的人了,她也不可能从娘家拿钱,过来贴补家用,更何况是贴补妯娌的家用。
那是扯淡。
那么她的钱就只能从赵宗实那里来。
赵宗实有钱吗?
有,他也有官职的,不过他的官职是荣衔。啥叫荣衔呢?就是荣誉称号,只领钱不做事的那种。
不过……
他的俸禄,基本上都入了王府的帐里了。
所以正儿八经的,他也没有什么钱。
因此指望他们一家拿出钱来,也是不现实的。
这也是侍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既然拿不出钱,你还这么逼人家,有意思吗?除了得罪人,让别人跟着作难,对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张氏摸了摸旁边的杯子,水温亮了一些,她把杯子端起来,轻轻得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宗实……终究还是有机会的。要是他愿意帮忙说话……”
“那曾乐正,肯定愿意卖这个面子的!”
……
高夫人也是一脸郁闷得回去了。
回到了自家房内,赵宗实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看到高夫人一脸愁容的样子,赵宗实眉头挑了挑,开口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高夫人看着赵宗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两个人本就相识相知多年,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这有什么事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赵宗实把书放下,起身来到高夫人面前,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了?”
不是遇到为难的事情,高夫人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高夫人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声说道:“是张氏的事。她家里遇到了难处,和曾相有关。夫君……”
赵宗实的眉头稍稍拧了拧,然后看着高夫人说道:“曾乐正这人……看起来挺好说话,不过……城府颇深。如果真是公事的话……我可以帮忙说说话。”
高夫人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私事。”
嗯……刚才夫君说啥?公事可以帮忙说话,那私事的话,应该也可以吧?
不过,赵宗实听说是私事,他直接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公事好说,只要不是什么大事,算不得犯忌讳。但是私事,最好还是别掺和了。”
“尤其是和钱有关的。真掺和进去的话,那就严重了!明白吗?”
高夫人顿时一脸的茫然。
为什么?
。她其实挺想自家能帮上这个忙的。
因为毕竟是欠了别人的人情,而且,如果这个忙能够帮上,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这一房的人脉关系和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房。
让你们为难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了,你们还不收起你们往日的那张狗脸?
而且,堂堂的宰辅,都要给我家面子,你们谁有这个本事?
可是现在,赵宗实却告诉自己,私事不能帮,她就感觉好像一盆凉水泼在了头上一样。
赵宗实看着妻子一脸迷茫的表情,他知道,不解释清楚,怕是妻子会绕不过去这个坎。
他开口说道:“因为私事去找他的话,就意味着交情!现在就和宰辅拉交情,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没有进宫呢!
你得清醒一下啊夫人。
咱们的上边,你的姨夫看着我呢!
要是让他知道,我这还没有进宫,就开始跟宰辅们拉帮结派了,他会怎么想我?
是不是要考虑,为什么那些宰辅们不遗余力得去怂恿他收宗室子进宫啊?目的是什么啊?
提前投资还是近水楼台?
这可是要犯大忌讳的!
高夫人想了想,这事儿……确实有点犯忌讳。但是……
“宋方呢?夫君,为什么咱们家跟宋方关系这么好,却没有事儿?”
宋方现在跟这一家的关系,已经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了,分都分不开了。
而且现在,甭说皇帝不管了,下边的人都没有人弹劾了。
赵宗实笑了笑,开口说道:“宋方跟咱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咱们交好的时候,宋方是什么条件?说不上来谁靠着谁,这是莫逆。”
“要是咱们跟曾乐正也是处了多少年的关系了,那就没关系了。但是……”
说到这里,赵宗实又看着妻子,开口说道:“咱们要是真的跟曾乐正有许多年的关系,怕是……曾乐正现在也爬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高夫人一听,顿时恍然。
说的是啊,朝中大臣要是跟宗室子弟走得太近,是要犯忌讳的。
高夫人听了夫君的一番话,也是郁闷不已。
张氏那边的态度,确实是让高夫人作难。但是她又不能和赵宗实说得太过明白。
毕竟赵宗实的身体,不能操心太多事。
既然不能跟自己的相公说,那就只能跟儿子诉苦了。
赵仲针听了母亲的纠结和为难之后,倒是没有马上拍胸脯做保证。
他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
想了想,赵仲针说道:“母亲,这件事,还是应该问问清楚,到底因何,她家欠曾相那么多钱。”
你这啥都不问清楚的,就让我帮忙,我怎么帮?
高夫人一听,顿时火了:“我怎么问?她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一脸的愁容。这是私事,我好去打听吗?这打听出来了,我再帮不上忙,不是纯粹让人看笑话?”
有些时候……不对,是很多时候,跟女人是不能讲道理的。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可惜赵仲针不明白。
所以活该他被训。
老娘正为这事儿为难呢,他再埋怨老娘一通,说老娘啥都不问清楚……
你这不是火上添油吗?
所以赵仲针惨了……
等赵仲针找到宋方的时候,那耳朵上的红印子还没有消下去。
那是被高夫人揪的了。
好在他还知道,这事儿自己办不成,应该找谁帮忙。
给宋方大概这么一说,宋方也楞了一下。
“曾相?他这么有钱吗?”
一万贯啊!
“亏了一万贯,不是进账啊!”
没进账,算什么有钱?
赵仲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跟我娘说,问问清楚事情的缘由,可是……”
“嘶……”
赵仲针一边说,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还疼着呢。
宋方笑了笑,开口说道:“这个时候,你跟女人讲理?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耿直呢?”
想了想,宋方问道:“这人情……很重要?”
要是重要的话,那没说的。帮赵仲针嘛,这个用不着推脱。
要是不重要的话,宋方管你死活?
赵仲针想了想,开口说道:“要说重要吧……也算重要。就是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然后她帮忙找的郎中。”
宋方一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