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继祖一声令下,府州军都停了下来,然后大家都开始列阵,准备迎接对方骑兵的冲击了。
当然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虽然没有拒马,这东西太大了,也不好搬,不过……
宋方准备的铁蒺藜,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萧山军把两匹闲置战马背上的四个大麻袋给扛了下来,然后打开一看,里边全是宋方提前准备的铁蒺藜。
折继祖安排人,把这东西洒在了战阵的前方。
除了这些,所有的人都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大斧。
这是大宋军士,对付骑兵得利器。
你有战马,但是我亦有钢铁般的意志,和血肉之躯!
前排的府州军,竖起了自己的长武器。
而靠后的府州军,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天佑弩。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等待着,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众人能够感受到,那种万马奔腾,大地震动的感觉。
宋方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遭遇战。
他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刀。
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再交代什么了。唯独需要的,就是见血、见血、再见血!
敌方的骑兵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折继祖预估着对方的速度,还有天佑弩得射程。
他开口喊道:“举弩!放箭!”
嗡嗡的弓弦声响起,几千只弩箭,就好像蝗虫过境一般,形成了一团“乌云”,速度奇快得冲着远处西夏人的骑兵笼罩而去。
再接着,宋方看到,那些西夏人开始接连不断的从马上摔下,包括一匹匹的战马,也是摔倒在地上。
这一次西夏人的冲击,那骑兵的密度并不高,所以即便是出现了前方有战马摔伤的情况,也不会影响大军得突进。
天佑弩虽然是覆盖面打击,不过也是要有一个密度的,这第一轮的抛射,给这些西夏人的骑兵造成的伤害并不是太大。
不过……
天佑弩能够被称作是镇国神器,肯定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第一轮抛射之后,所有的将士都没有去关心战果的问题,他们快速得上弦,准备第二轮得射击。
“举!放!”
第二波弩箭再一次得发射出去。
站在前排的将士,一动不动。他们只是紧紧得握着自己手中的武器。
他们倒是有闲暇的时间,去关心那些弩箭对敌方造成的杀伤。
第二波得抛射角度,比第一波要小一些,而这呈现出来的覆盖面,就更大一些。
第三波……第四波……
等到第五波攒射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平射了。
而几万只弩箭放了出去,西夏人的骑兵越来越近,但是……
这些弩箭对他们造成的杀伤也越来越多。这几轮攒射下来之后,西夏人的骑兵,已经十停去了两停了。
如果说,把这些西夏人的骑兵比作是鱼的话,那么这些天佑弩的攒射,就是用大网捞鱼。
网眼稍稍大了一些,不过总会有鱼被网住,当然了,也会有漏网之鱼的。
而这些漏网之鱼,也越来越近了。
很多人似乎能够听得到,那些西夏骑兵在闯过重重关卡之后,发出的兴奋的嚎叫声。
他们嗜血的眼神,和这边大宋将士那坚毅的眼神对撞在一起,撞出了星河灿烂,撞出了无数西北的荡荡萧杀……
近了,越来越近了。
这些“漏网之鱼”期待着跨入龙门的那一刻。
可惜的是,挡在他们前边的,却是一道细而密的“拦网”。
地上铺满的铁蒺藜,就是这道拦网。
因为快速移动的原因,弩箭的集射,总会有大部分落空。
所以说,那些弩箭箭阵就是大网。
可是这些扑在路上得铁蒺藜,就不存在落空的情况了。
扑在了这些骑兵的必经之路上,或者说,扑在这直线的路上,那些骑兵就好像自己往这铁蒺藜上趟一样。
人仰马翻。
和宋方之前带着萧山军,对阵那二百余骑的战斗一样,宋方再一次的见识到人仰马翻的情景。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景,比之前更加宏伟。
几百骑兵被这些铁蒺藜坑翻。然后后边的骑兵终于还是躲不开自己人的阻绊,一头接一头的撞了上去。
而在这个时候,对方如虹的气势,终于好像被人兜头抡了一棒子,凝滞了下来。
后边的骑兵发现了情况不妙,反应也不可谓不慢。
他们直接分兵两路,从前方布满铁蒺藜得地带绕行过去。
但是……
这一但分兵,再加上这冲势减缓,那骑兵的巨大优势,已经被他们自己削去了五成。
分开后的骑兵,再想发起冲击力巨大的冲锋,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拉不开距离了。
所以等他们冲到府州军军阵近前,对府州军得冲击力,已经小的好像……一个笑话了!
砰!
还是有对撞声,在这辽阔的大地上响了起来。
接着就是马嘶声、痛呼声还有筋骨折断声响彻不绝。
见血了!终于见血!
府州军开始层层推进。迎向了对面或者两翼撞过来的西夏骑兵。
无数的长枪大斧,或捅或砍,落在了那些骑兵的身上,至于说战马……
能留下来最好,留不下来,那就一起弄死!
四千骑兵,冲到近前的,只有不到三千骑,而这三千骑,已经没有太大的骑兵优势了。
他们陷入了步卒的泥潭中。
远处的西夏将领李广友眼看着自己的人,被对方逐渐蚕食,他也是恨得直咬牙根。
“折继祖,这个老东西,他就不怕府州军全都死在这里,以后他们折家就此在府州除名吗?”
“吹号,把人唤回来,重新冲锋!”
西夏人的号角吹起。
后边还没有接触战阵,或者说和府州军纠缠得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开始向后退去。
尽管折损了一千多人,西夏人这波攻击可谓是损失惨重,不过他们才逃离战场的时候,倒也未见慌乱。
这就是西夏骑兵的素质了。
折继祖抽出了长刀,冲着自己麾下的骑兵喊道:“随我杀敌!”
接着,折家的骑兵,在折继祖的带领下,开始衔尾追击。
宋方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折家人,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孬种。
这是一种姿态,一种与将士同进退的姿态。
折家人满身的伤疤,就是这么得来的。
宋方冲着旁边的候曾喊道:“老侯,准备东西了!”
老侯点了点头,然后从旁边搬过来了两个大木桶。
木桶里边装的什么,折克行倒是知道。
就是之前宋方在汴京的时候,一直捣鼓的火药。
其实火药早就有了,这东西,当然也都是那些炼丹术士给捣鼓出来的。
不过那时候的火药,说是助燃剂才比较贴切。
帮助燃烧,但是那燃烧的反应,还不够剧烈。
远远达不到炸药得效果。
折克行不知道,宋方带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不过眼看着宋方捣鼓这些,折克行也知道,宋方一肚子的学问,自己永远都猜不透。
西夏人的骑兵在奔逃了一段距离之后,重新调转马头,迎上了折继祖这边。
再然后,在这些西夏人骑兵的身后,又冲出来几千西夏人。
很明显,这些是这波西夏人最后的兵力了。
他们是准备孤注一掷,放出所有的兵马,和折继祖这边决一死战了。
宋方还在捣鼓这边的火药桶,旁边的折克行忍不住说道:“光复兄,要不……我先过去冲杀一阵?”
旁边的候曾也跃跃欲试,他看着远处那些骑兵,开口说道:“公子,咱们也过去吧?别的不说,先抢点战马回来。这一次收获不小啊。”
宋方没有理会这两个人。他从旁边的一个手下的手上接过来一个坛子。
拍开之后,浓重得酒香味就冒了出来。
宋方示意别人牵过来一匹西夏人的战马。
那战马性子有些烈,一直在不安的打转,不过现在被人扯住了缰绳,那战马也无计可施。
宋方把两个火药桶缚在了战马的后背上。
他推开了凑在酒坛子前不停嗅味道的折克行跟候曾几个人的脑袋,接着,把那马尾巴放进了酒坛子里。
“啊呀……别……这……这多可惜……”
折克行一看,顿时一脸的心疼。
这泡了马尾的酒,还能喝吗?
宋方没有理会折克行,他看着远处已经开始和地方骑兵进行白刃战得折继祖。
再看看不远处,冲着对方发起冲锋的府州军。
宋方吹燃了火折子,先是点燃了火药桶外边长长的引线,接着,他点燃了马尾。
“去吧!骚年!”
宋方用长刀刺了一下马屁股。
那西夏人的战马痛嘶一声,然后冲着西夏人的阵营跑了回去。
所谓老马识途,没有主人的战马,在遇到了危机的情况下,当然第一反应还是回到自己的“家”。
然后,整个战场上的人,都看到了这怪异的一幕。
一匹尾巴上着了火的战马,背上托着两个大木桶,正疯狂得冲着西夏人那边奔跑过去。
战马得速度极快,再加上这家伙被火烧得,有点玩儿命。
所以很快,它就超过了府州军的军阵,又超过了战场中间,和西夏骑兵胶着的折继祖。
它冲着第二波,也就是赶过来支援的西夏最后一波骑兵迎了过去。
因为目光扫到了这怪异造型的战马,折继祖差点没有被人一刀捅到肚子里。
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