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克行这小子，有时候做事太过谨慎，但是不得不说，他在府州那边见惯了生死，所以很多时候，他考虑问题，也是往坏得方向去考虑的。
他告诉宋方，这件事关系重大。
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看月亮就能概括的。
说不定……仁宗那边已经留了心眼，包括那些文臣们……如果说，他们真的感觉，这种冲击颠覆信仰的事情，影响太过重大，想要灭口的话……
那宋方这一家，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说，折克行现在的意思，就是准备带着宋方全家，杀出城了。
对此，宋方倒是笑了笑，然后告诉折克行，想多了。
“这种事情，在你看来，是颠覆，但是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开开眼罢了。杀人灭口嘛……这事儿，想来还不至于发生。”
“为什么？”
“他们的劲儿，使不到一起一起去啊。”宋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果说，他们君臣上下一条心的话，这大宋，就用不着我操心了。”
“只要他们不能一条心，那什么事情，就都开始推诿扯皮了，想要做这种杀伐果决的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啊？”
折克行倒是有点不相信。
他感觉宋方是不是想的太过天真了。
“不是说，现在大宋君臣和谐，上下齐心吗？”
宋方笑了笑，然后说道：“你真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也没有话说，不过，有些事情，是表象啊。你看不到内在东西的话，以后，你就只能被人欺负到死了。”
说这些有些玄乎了。
但是……
就拿这一次的事儿来说吧。宋方为啥敢硬顶着那些臣子们的压力，让陛下看看月亮上有啥啊？
因为之前，仁宗就已经快要被这些臣子们逼着妥协表态了。
也就是说，仁宗要把那最大的一口锅，给憋屈至极得背在身上，然后驮着这些大臣们，负重前行……
仁宗会高兴吗？
不会得！
所以唐泽得这个主意，等于说是帮仁宗掀锅呢。
仁宗会灭口吗？
开什么玩笑啊？自己可是仁宗抽打那些大臣们的好伙伴。
臣子们想灭口吗？
这个宋方就不敢保证了，但是就算是那些大臣想弄死自己，又能怎么着呢？
他怕吗？
他怕个锤子。
仁宗站在自己身后呢，来，让我看看，你们谁能来弄死自己？
先过了仁宗这一关再说吧。
……
宋方跟着那内侍一起来到了皇宫。
结果他发现，自己算是最后一个到的了。
仁宗此时在来回得踱步。这是紧张的了。
至于说旁边的一众大臣，都凑在了一起，小声得说着什么。
等宋方到了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仁宗看向了宋方。
宋方能够从大家的眼神中，感受到那不同寻常得杀气。
没有错，就是杀气。
嗯……
有点严重了，应该说叫煞气才对。
大家都有点着急啊。
宋方咳嗽了一声：“陛下，时间……差不多了。嗝……”
宋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嗝。
富弼觉得，这宋方有点太过轻慢了。
他沉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刚吃完饭……走不快……嗝……”
宋方又打了一个嗝。
仁宗一听，也是气得想要抽这小子了。
自己为了这事儿，都斋戒了一天了，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一片虔诚。
到现在自己和一杆子大臣，哪个不是饿的饥肠辘辘的。你这小子倒好，居然敢吃这么多……
关键是，你特么还当着我的面打饱嗝？你是觉得我这饿了以后，抽人就使不上力气了还是怎么着？
韩稚圭此时已经忍不住发牢骚了：“怎么一点点敬畏之心都没有？想来，能教出来这小子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仁宗瞥了韩稚圭这老小子一眼。
这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说风凉话？添堵呢是吧？
梁惠保此时已经把那三脚架给扛过来了。
这东西，还是之前得那个。
梁惠保也不知道，这东西影响不影响望远镜得使用效果。
反正……整个一套全都带过来，保准没错。
因此即便是那三脚架看上去很简陋，可是还是可以用的。
“宋大人……然后该怎么弄？”
梁惠保把东西支棱好，然后就开始开箱子了。
眼看着箱子里边还有无数得绸缎，那望远镜就躺在那绸缎的上边，宋方也是羡慕不已啊。
这望远镜，待遇太好了吧？
弄得自己都想当一个望远镜了。
尽管白天的时候，宋方已经和大家大概得解释了一下，这望远镜的原理了。
但是……
解释归解释，众人还是觉得，这东西有点太过玄乎了。
这俩水晶片子凑在一起，就能达到如此神奇的效果，你说这东西不是仙术，谁信呢？
就说点石成金吧，用手指头戳一下石头，就成了金子。你给我分析手指头的角度，戳的力度，然后戳到石头哪儿哪儿哪儿，那石头就成了金子。
这不是一码事儿吗？还是神仙手段不是吗？
谁管你什么格物学不格物学呢？
所以说，现在大家还是觉得，这事儿得敬畏。
宋方把望远镜装好了，然后慢慢得调整一下，对准了月亮。
看了一会儿，宋方抬头说道：“行了。”
仁宗现在忽然有点紧张了。他有点不敢上去看了。
他怕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禁忌的东西。
作为陛下身边的人，梁惠保当然最能了解陛下的心思得。
想了想，他先开口问道：“宋待诏，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师傅教的……”
“想来，你师傅之前都已经看过这些了吧？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月亮上边有什么？”
宋方笑了笑，然后说道：“有山！”
“山？”
众人楞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周围。
富弼感觉，宋方说的东西太过笼统了。
想了想，富弼问道：“要是全都是这样的话，跟咱么这边不是没有区别吗？”
就是啊。你这月亮上不是应该有月宫的吗？怎么成了山了？这要是都是山的话，还有啥意思啊？
宋方笑了笑，然后示意仁宗：“陛下看看就知道了。”
仁宗点了点头，然后凑上去，仔细观察起来。
映入眼中得景象，居然是……看起来好像清冷无比的白斑和阴影……
看起来，颇为荒凉的样子。
让人有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苍凉感。
“这……这些是什么？”
宋方刚才已经看过了，所以他知道，仁宗能看到的东西，都有什么。
他笑着说道：“这个，就是月亮了。”
“月亮上边，就是无数的环形山。”
听宋方这么一说，仁宗仔细得分辨了一阵，好像……真是这样啊。
那些环形山就好像……就好像是什么东西撞过一样。
“这是被撞到了吗？”
“是啊！”
宋方笑了笑。
仁宗又仔细得看了半天。宋方和其他的大臣都安安静静得守在旁边，一声不吭。
生怕打扰了仁宗的观察。
宋方看着仁宗全神贯注的样子，他忽然想起来，那些第一次上科学观察课的小学生们了。
那时候，那些孩子们看这些奇妙得科学现象，也是全神贯注得啊。
宋方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仁宗终于还是离开了望远镜。
然后，仁宗抬起头。
宋方能听到，仁宗的脖子位置发出了咔吧一声脆响。
嗯……这是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
仁宗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呆愣愣得看着宋方。
“你早就知道，这上边是什么样了吗？”
宋方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知道！以前就听师傅说过，要说看的话，刚才也是第一次罢了。”
宋方这话说完，仁宗也点了点头。
还行，自己在宋方面前，也不算差很多。
最起码，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
再然后……
宋方凑上去，装模作样的看了看。
接着宋方发出了感慨：“好漂亮啊……”
好漂亮？
所有人又都激动起来了。
难不成，上边真有月宫吗？
他们却不知道，宋方所谓的好漂亮，指的是那种荒凉凄静之美。
然后大臣们一个个得也都迫不及待了。大家都想去看看，这到底美在了什么地方。
再然后，大家一个个的都看完了。
仁宗忽然就想在这月亮下呆着了。他不想回殿里了。
“就在这凉快会儿吧。”
仁宗开口说道。
然后，韩稚圭一脸失望得说道：“怎么……没有嫦娥啊？”
旁边的一杆子同僚，都悄悄得和这个韩稚圭站的远了点了。
老东西，能不能矜持点？
仁宗叹了一口气。
颠覆啊。今天的事情，真的是颠覆了自己想象中的美好了。
但是……
这事儿弄的，好像……又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月亮上边有什么了。
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月宫，没有嫦娥，没有桂树，没有吴刚，也没有捣药玉兔……
富弼觉得，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再不表态，那就真的有点罪不可恕了。
于是他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那些人进谏所议之事，实在荒谬，还是……弹压下去好了。”
文臣之首这个时候，必须要占稳了立场。
要是你立场摇摆不定的话，那别人还怎么站队？
嗯，现在看来，你已经选择好了，这个时候，站在了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