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着宋方的眼神,已经变得和刚开始那种戏谑和无所谓不一样了。
以前大家只是把这个少年,当成了一个特立独行、或者说是标新立异的家伙罢了。
说来说起,还是少年跳脱心性,然后时不时得做出一些打破常规的举动,给这个朝堂带来一点新鲜感。
说白了,也没有什么的。陛下可能会一时欣赏,但是久而久之,陛下还是会意识到,这个大宋,还是需要沉稳老成的臣子。
这种跳脱得性子,肯定还是需要沉淀了以后,才能参与到朝堂重事上来的。
但是现在……
大家发现,自己以前好像看走眼了,或者说,走眼的很严重。
大家一直觉得这个跳脱的少年,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用这种跳脱的方式,把一件国家大事,用这种方式砸在了众人的头上。
然后摆出一份泼天的功劳,对着众人说道:“来,看看我的成绩单……”
嗯……
这样的少年,将来,有大出息啊……
欧阳修忽然感觉……自己之前说的那话,是不是要应验了呢?
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王骁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似的,他冲着宋方抱拳之后,就大踏步得离开了这里。
恩情就是恩情,仇隙就是仇隙,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我皇城司的人,虽然是陛下的一条狗,但是我也有热血的。
你对我皇城司有恩,将来我王骁还你一命。但是你损害了大宋的利益,该砍你脑袋的时候,我也不会手软。大不了,我王骁拿命陪你,咱们九泉下一道上路便是!
这,就是他王骁得道义!
王骁跟了仁宗多少年了,仁宗当然知道,这王骁是什么样的性子。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这些。
看着宋方,仁宗忽然开口说道:“宋方,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
得,皇帝这是龙颜大悦,准备封官了啊!
所有人看着宋方,都是一脸的羡慕啊。
这是何等得尊荣啊,这是何等的幸运啊。当年大家为了过这独木桥,走了多少的沟沟坎坎啊……
但是现在呢?你这小小的少年,才多大啊……
迎着周围那些羡慕的眼神,宋方倒是一副淡定的表情。
想了想,他开口说道:“陛下……臣不要封赏,臣之有一件事,想要恳请陛下!”
“哦?什么事情?”
“臣恳请陛下,为我大宋,死于辽国,死于他国的那些密探们造册!”
“嗯?造册?”仁宗有点不解的看着宋方
旁边的几个人也觉得,这小子莫不是疯了吗?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珍惜,居然把这机会让给那些死掉得,没有名字的人?
不过……
富弼和老包,倒是一脸的激赏,看着宋方暗暗点头。
宋方看着仁宗,一脸严肃得说道:“不错!造册!陛下,臣恳请陛下恩准此时,为那些密探们造册,最起码……要让我们大宋的人……”
“让我们大宋的子民们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战场上,有人为了他们的安危,在时时刻刻的拼命。这些人生前见不得光,但是死后……”
“我希望我们,可以记住他们的名字,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但我还是希望,他们不至于成为那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
“好!”仁宗大声得赞叹了一声:“好哇!”
宋方的这番话,真的是戳中了仁宗的心坎了。他连说了两个好,那言辞之间的溢美,已经难以掩饰了。
想了想,仁宗又开口说道:“你不要总为别人讨功劳,我就问问你,难不成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宋方笑了笑,然后说道:“臣能有什么想法,还是之前说的:光复北疆!”
这话说完之后,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仁宗笑了,那笑声越来越大,以至于整个大殿,都鼓荡着仁宗的回声。
……
此时在皇城司中,之前那两个报信的密探,已经躺在了床上。
旁边有两个大夫,帮这两个人处理身上的伤口。
这些都是冻伤和刀伤。
王骁走上前,看着这两个人,沉声说道:“兄弟们,遭罪了。吩咐下去,给兄弟们多发些米粮。”
其中一个密探笑了笑,然后说道:“大人,这些都是小事儿。咱们都是为了大宋,要是将来,真的能把那幽燕夺回来,哈哈……哎呦……”
笑得时候,扯动了脸上的伤口,这密探忍不住龇牙咧嘴。
王骁笑了笑,眼神中有光芒流转。
“收复失地……光复北疆……”
……
小张叫张默,就是崔方平身边,那个有点机灵劲儿的小吏。
上一次在崔方平面前表现了一番,这张默感觉,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想要当官的话,你没有一条粗大腿抱,怎么可能走得远呢?
说起来,张默也算是比较幸运的了。靠着一股子钻营的机灵劲儿,终于是入得了崔方平的法眼。然后……
他成了崔方平身边得心腹。
回头跟着崔方平再过度几年,然后找个机会外放出去,那就是一个妥妥的地方官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知府他肯定是不想得,但是……哪怕是知县,这辈子也足够了啊。
这时候,张默就站在了崔方平得班房外,跟一群同僚在那聊天打屁。说话的时候,那脸上的嘚瑟劲儿,谁看了都觉得有点碍眼了。
太狂了。
“哈哈,你们说说,那宋方,平白无故就得到了一个进士,凭什么啊?他有什么啊?他又没有参加科举。说是有功劳,什么功劳啊?”
“你们见着他立下什么大功了吗?没有!这就是在冒功啊!这种事情,能放纵不管吗?”
他可没有说,应该怎么样怎么样的,说话的艺术嘛,讲究逢人只说三分话,至于说后边的什么结果,你们自己说啊。
要大家都说,才会有共鸣嘛……
旁边的那些同僚又不是白痴,这家伙想要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得很。
不就是想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吗?或者说,看看有没有用的顺手得,然后随手撇过来当枪使……
不过……
你这先开启话题得,在大家眼中,也是妥妥的一个戳人马的好枪,大家要做的不是给你当枪使,而是起哄架样子,把你推到前边才是。
至于说为啥?其实宋方在这边,也不招人待见就是了。
因此眼看着这张默说这样的话,大家也都兴奋不已。
这是准备找宋方的事儿了啊。
有人试探的问道:“嗯……这事儿……大人就不管吗?”
在这枢密院里,能被人直接叫大人,而前边不冠上姓的,除了宋郊没有第二人选。
当然了,背地里,你为了巴结某人,直接叫某人大人,只要没人听见,也没事儿。
那张默翻了翻眼皮,看着那人,一脸不屑得说道:“这事儿……让大人管吗?”
你是脑子瓦特了还是怎么了?这事儿要是让宋大人亲自出面,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回家种地去吧,也比在这尸位素餐得强啊。
“这么说的话,这一次宋方是肯定要走了啊?”
听到有人这么问,张默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之前和崔方平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可以领悟到崔方平的意思了。
新年新气象,这枢密院嘛,也该好好得清理清理了。那些搅屎棍子什么的,该扔就要扔了……
嗯……
这枢密院头号搅屎棍子是谁啊?除了宋方,还有第二个人选吗?
此时有一个礼房的小吏,在旁边听了好长时间,也憋了好长时间。
现在,他也是终于忍受不了了。
他嚷嚷道:“宋大人为大宋立下多少大功了?咱们不说别的,就说那武德军的事儿吧,要不是宋大人的话,谁能知道,这武德军都烂到根了呢?”
“这么大的功劳,难不成你们都看不见吗?”
张默斜眼看了一下这个人,然后冷声说道:“这也算功劳?”
“这不算吗?”
说话的这个小吏也是一个拗蛋筋,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开口了,这一开口,就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此时,崔方平也走了过来,听到了这些人的话之后,崔方平冷冷的说道:“说什么呢?是不是功劳是你们说的算的吗?那要陛下说的才算!”
刚才在大朝会上,他倒是看到了辽使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至于说宋方说的那些,他还是没有看到的。
嗯……
现在在别人争执的时候,插上这么一句,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立场的,按时仔细琢磨的话,大家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这绝对是一个老油条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正所谓模棱两可,可进可退。所以说,这才是说话的艺术啊。你想怎么理解都行,反正从明面上,你挑不出错来。
你要是死较真的话,那就只能说你这个人太下成……
崔方平回到了自己的班房,张默站在了门口,一脸的得意。
他冲着里边竖着大拇指,然后笑着说道:“呐,刚才崔大人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吧?”
“功劳不功劳得,不是你说得算的,那得陛下说了才算。”
“你这家伙,跟崔大人唱反调啊,呵呵,谁给你的胆子啊?”
“没错!说起来,崔大人已经很和气了,不和你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不过再怎么说,你这家伙不能随便乱说,不然的话……岂不是不把崔大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