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算是明白这包拯什么意思了。
没关系,只要不是你过来求情,让自己放过对方就成。
宋方也怕这包拯为那什么御史曾珂求情,真要是这样的话,虽然说自己碍于老包的面子,肯定会答应的。但是……
这两个人之间的情分,肯定也就淡了。
不过现在听了老包的话,宋方就知道,老包还是没有那么矫情的。
该咋咋,只要是犯了法的,就得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让老包为难的,还是仁宗的态度,和那些大臣得和稀泥……
宋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是不是刑不上大夫啊?”
包拯苦笑了一声,算是承认了宋方的话。
看了看包拯一脸愤愤的样子,宋方知道,之前在宫内,老包肯定帮自己一个人对抗整个集团了……
宋方感觉心里暖暖得,于是冲着后院喊道:“弄杯冰镇的西瓜汁来。”
“不用了。我现在得回去了。现在御史台那边也有点蠢蠢欲动了,不压一压是不行了。”
宋方站起身,送包拯离开。到了门口的时候,宋方淡淡得说道:“大宋开国伊始,杀得士大夫,也不见少啊……”
包拯转过身,看着宋方说道:“这是大势,你顶不住。别去招惹他们了。这事儿,老夫会给你出气的!”
老包现在的位置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的出气,可不是简简单单得骂一通了事了。那是要抓人把柄,往人痛处戳的……
也就是说,老包有可能要为了给宋方出这一口恶气,一个人得罪一个圈子的人了。
宋方躬身行礼,心里确实感动得很。
老包看着宋方,笑着说道:“好好的啊,照顾好你妹妹。老夫都已经活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啊?有能耐啊,就弄死我,弄不死我,就乖乖的在那受着!”
说完,老包大笑着离开了。
宋方一直等老包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才摇头转身。
回到书房中,赵仲针还在那写字。
宋方直接把赵仲针撵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到了座位上。
铺开一张纸,宋方润了润笔,然后在上边写起字来。
……
仁宗皇帝感觉自己屁股下边的垫子有点硌。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不安,还是因为焦躁,总之他有点坐立不安。
自己和眼前这些大臣们,已经扯皮了半天了。
每每谈及要治那曾珂的罪时,就有一帮子人在那劝阻,至于说理由,只有你想不出来的,就没有他们说不出来得。
仁宗总感觉,自己就好像落入了蛛网里的那小虫一样,不管怎么挣扎挣脱,好像都逃脱不了束缚一样。
看着那些大臣们,仁宗真是感觉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事儿是自己起了个头,但是这尾,好像真的收不了了。
这边的议事还没结束呢,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得跑进来了,然后禀告道:“陛下……宋……宋待诏又……又出事了!”
“哦?他怎么了?”
仁宗顿时一脸疑惑。
“宋待诏弄了张告示,贴在了皇城外!”
“上边写了什么?”仁宗没有怪宋方乱贴乱画的罪过,反而有点想知道上边是啥内容。
这宋方,可是屡屡给自己惊喜的人啊。
那侍卫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大臣们,然后说道:“就是一些往事……然后外边有少人都在那看呢……”
“拿进来!”
那告示很快就被呈到了仁宗的面前,梁惠保直接接了过来,然后念道:“太祖开国以来,宇内清明。恪以公正公平善罚分明之道,保我大宋治内稳安。”
这刚开篇,就直接把主题给抛出来了。
你们不是说祖宗法制,刑不上大夫吗?不轻易杀士大夫吗?
你们既然口口声声说祖宗法制,那行啊,咱们就从祖宗法制开始掰扯掰扯。前朝的那些咱们就不说了,没有代表性意义,咱们就说从太祖皇帝开国开始的事儿。
听听,赏罚分明啊!这才是最基本得东西啊!
“今有御史曾珂勾结外敌,罪在不赦,本当惩戒,却有朝中大员为之求情,此亦为我大宋仁义之道乎?”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打脸的嫌疑啊。仁宗看着下边的人都在沉默着,很明显,这点力量还是不够的。
“曾珂今日和与辽人勾结,却不获罪,那明日是否会有更多人,去投奔那外邦,以图富贵而不用担心责罚?”
这话说的,韩稚圭都有点心虚了。
当年老韩就办了一件蠢事。有一句诗,叫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这诗是谁写的呢?
一个叫张元的文人。
这人当年是一个挺落魄的文人,不过这人有点想法,想着出人头地,不过又不想过那科举的独木桥。
当时他就跟自己答应一个老乡,叫吴昊的家伙,一块去投奔老韩跟范仲淹了。
老韩跟范仲淹是谁啊?人家可是一方统帅,你随便一个人跑过来,毛遂自荐一番就能收到重用了啊?
人家哪有那个闲工夫搭理你啊。
所以就没有理会这俩人。然后呢?这俩人就去投奔西夏的李元昊了。
再然后,这俩人在好水川,大败了韩稚圭的兵马。
现在这个投奔外邦一说出来,老韩也是心虚得很。
而说到这里,不少宰辅也都有点站不住了。
仁宗居然感觉自己屁股下边的垫子又不硌了,甚至还觉得有点舒服呢。
“若是这曾珂不受惩戒,那前人在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梁惠保念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仁宗。发现仁宗没有任何的表示,他便继续往下念。
再往下,梁惠保就念出来了一连串的人名了,而这些人名,居然都是从太祖朝开始,一直到宋真宗时期,被处死的大大小小的几十个文官的名字。
这些资料,也不知道宋方是从哪儿搜集来的,好多人名,就连这些首辅大臣,也都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这些大抵是蒙混不得的,只要找史官一查便知真伪。再说了,有些没听过,但是有不少还是听说过得。
这是什么意思,在明显不过了。谁说不杀士大夫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得?你们倒是说说,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祖上怎么就破坏了呢?
说起来,这不过还是你们这些家伙,自己搞出来,为自己留的后路罢了。
这些大臣终于坐不住了,有人想要说话呢,梁惠保继续说道:“如此多之文官,当得起社稷之臣,却也因过被斩首示众。倘若让他们知道……”
“曾珂犯下的罪责不比他们请,却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逃过一劫,不止这些士大夫,可否含笑九泉……”
这些人都不动了。大家都安静得互相看看周围。
仁宗看了看下边这些人,最后看到,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把头埋了下去。至于说那韩稚圭,脸都臊红了。
仁宗淡淡得说道:“诸位爱卿,可有其他要说得?”
要说什么?丢人啊……
这些人真是感觉,自己是丢人丢到家了。
大家想起来宋方这小子了。
富弼看了看仁宗,然后想想,当年范文正跟自己说的。
范文正当年怎么说的?绝对不能让陛下随便动手中的杀刀。不然的话,这东西是有惯性的,一旦杀上瘾了,谁都不好过。
大家当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因此就开始上蹿下跳的开始造舆论攻势。最后的成果也是相当喜人的。最起码,仁宗是同意这个说法的。
仁宗同意呢,那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当成祖宗的成法呗。
等到了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就没有人再敢破这个规矩了。
不过现在嘛……
算是真的没戏唱了。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帽冠,然后伏在地上请罪。没有人敢抬头。
仁宗站起身,叹口气说道:“我与诸位爱卿共处多年,大家都是我大宋朝的栋梁啊。可是单丝不成线,大家怎么说,也要互相体谅啊。”
大家都不想让我动刀子,我也知道你们为了啥,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帝!我手里如果没有点威慑的力量,我说的话,你们阳奉阴违怎么办?
什么限制都给我加上,但是你们呢?有没有给你们自己加上限制呢?没有!你们用双标的标准来要求我和你们自己,还能怪自己想要掌握那握刀的权利吗?
你们可是在欺负老实人啊……
“臣等有罪……”
看着大家都承认认错的样子,仁宗算是笑了起来,然后挥了挥手,算是结束了今天的议事。
一脸疲惫得回去之后,坐在后宫花园中,梁惠保给仁宗端上了一杯茶,然后笑着说道:“陛下,刚才这些人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仁宗叹了一口气,然后喝口茶说道:“口口声声给我提祖制,我倒是想知道,祖制有教你们去贪墨吗?祖制又教你们去卖国吗?一群无耻之徒。”
把茶杯蹲在了石桌上,梁惠保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内侍。那眼神中,也是充满了警告。
几个内侍悄悄得远离了这边。
仁宗伸了个懒腰,然后问道:“辽人那边怎么说?”
梁惠保开口说道:“那边虽有不忿,不过也明白自己现在没有太多优势,只是一直叨叨着,说要好生检查今年的岁币,免得被以次充好,到时候还是要马踏中原得。”
“呵呵……现在再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仁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