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圆圈上面的那个螺旋气流团越转越快了,仿佛整个夜空都在跟着转动,看上去壮观到了极致,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艾韦来说,那有如“死亡降临”。螺旋气流团的中心的亮度随着气流团旋转速度的增快而增强——中心的白光越来越亮,而同时森林里面失去了些许的亮度,艾韦因此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艾韦艰难地用手半盖住眼睛朝上面再次看去,他发现圆圈正对着气流团的中心位置,并且气流团正疯狂地旋转着,一些白光被不断地甩出来,钻入枝叶之间的缝隙——多拉尔森林再次变亮了。艾韦欲借机离开,但仍然无法挪动身体,而且有比之前更大的压力按住他的身体,致使他寸步难行,甚至有明显窒息的感受。艾韦的右手还拿着先前那根树枝并艰难地在空中来回晃动,似乎急迫地想要驱散某种力量。突然,一柱强烈耀眼的白光从上面挤射了下来,直接通过上面的那个圆圈打在了艾韦的身上,艾韦瞬间被强大的白光包裹了起来。艾韦此时恐惧到了极点,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但他此刻已经明显感觉到白光里面有一股难以摆脱的引力,导致身体被不断地向上面拉扯——衣服难逃被撕裂的命运,同时,先前作用在艾韦身上的压力完全消失了。异常强烈的白光不仅使艾韦的眼睛无法张开,还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整个身体都在散发白光,衣服和裤子只在其中隐隐作现。

“不!”艾韦竭力地叫道。

艾韦根本无法抵抗这股奇异的引力,只在那僵直着身子、硬伸着双手,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同这道光柱进行不可思议的较量。突然,艾韦手中的树枝被白光猛地吸了上去,而此时艾韦竟感觉自己脑子里面胀胀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活动。艾韦努力埋着头,尽量使自己站稳,突然间,光柱外围开始有一条一条的白色光线快速地向上面窜动,仿佛正在被夜空里面的一个超级吸尘器猛烈地吸吞。不多时,光柱开始逐渐变暗,艾韦同时感觉到引力在减弱,而其它地方的光亮也在渐渐消退。

艾韦慢慢地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所有的白光业已消失了。艾韦又向上面看去,他看见气流团的中心正渐渐被黑色覆盖,白光点和螺旋气流团也随之完全消失了——一切又复回到了之前的平静状态!月亮很灰暗,似乎被什么事物夺走了一些光能,而且还被那些杂乱的枝叶破坏得支离破碎。艾韦尝试挪动了身体,可刚一走出圆形区域就倒在了地上,事实上,他早已疲乏不堪了,甚至连大脑神经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不过,他还是坚持站了起来,趔趄地朝外面跑去——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者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艾韦一边跑着,一边胡乱地叫喊着,似乎刚才的情景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以至于无法挣脱那种让人极度生畏的事物。

二十分钟光景,艾韦终于跑了出来,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座高而险峻的山。艾韦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记得自己曾经和杰森来过多拉尔森林,因此他相信这里一定有一个出口。于是艾韦开始往左边跑过去,不久,他果然找到了一条可以出去的小路,艾韦还在心里庆幸三座大山没有连在一起,因为否则的话,他会绝望到极点的。艾韦通过小路跑出来没多久,就听见有河水急流的声音,他立刻判断那是马洛小河,而在河的对面就是自己的家。艾韦跑得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河边,但让他意外的是,没有看见筑在河上的木桥,而对面也没有一点的灯光,全是无法穿透的黑暗,而且静得可怕!艾韦感到非常迷茫,并开始有一点头昏,忽然间,他发现河里面有很多露出水面的石块,它们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被急流长期地磨砺,艾韦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相信自己应该是处在马洛河下游的位置。艾韦没有丝毫的犹豫,即时沿着河边向上游奔去了。

艾韦跑了至少一百码后,忽然发现小河上面有一条圆木桥,是由三根桉木组合而成的,还用高纤维树皮将它们捆扎在一起。由于这条简单的桥很少有人过,因此上面布满了苔藓,走在上面必须格外小心、谨慎。艾韦很小心地走上了圆木桥,他半弓着身子,两只脚分别踩在木头之间,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这里只有三十多英尺宽,艾韦很快就过了河,又紧接着朝自己家的方向疾跑而去了。十多分钟后,艾韦透过零稀的几棵小树看见了自己的家,走廊上还亮着黄灯,黄灯下面似乎还有一张苍黄色的面孔。

“奶奶,奶奶……”艾韦急促地大声喊道,正当他准备穿过小树林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面前这片小树林让他望而生畏,于是艾韦快速地绕过树林,朝家跑过去。

不一会,艾韦终于看清楚了——六十岁的奥弗格太太正坐在走廊上的一把摇椅上,手里还握着一只红塑料壳电筒,奥弗格太太有温慈和蔼的模样,不过她那双充满郁伤的眼睛正凝望着艾韦这个方向,她在那仿佛已经等了或凝望了几十年了。

“奶奶,”艾韦挥动着两条胳膊跑过去了,“我在这里,奶奶!”

艾韦跑到了屋子前面,但奥弗格太太依然在那儿坐着,没什么反应,她似乎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凝固,但或者时间已经将她固定在那儿了。

“奶奶,您怎么了?”艾韦慌乱地跑上了楼梯,“奶奶,我是艾韦呀!”

艾韦用手挨着祖母的肩膀不停地摇着,终于,奥弗格扭动了一下脖子,就好像猛然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样。

“哦,天哪!”电筒从奥弗格的手中滑落了下来,奥弗格颤抖地抓住艾韦的手说,“你上哪去了,艾韦?你知道吗,我们很担心你啊,担心你会出事,你明白吗?”

“我……”艾韦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奶奶,我们先进屋吧,外面挺冷的。”

艾韦稍稍扶着自己的祖母向屋里走去,不过艾韦开始思考该如何向自己的祖母解释——是说出实情,还是撒谎?但如果说出实情,祖母会相信吗?而撒谎是不对的,但这次的情况特殊,只能选择撒谎。但另一方面,艾韦害怕自己的祖父——达拉斯老人向来就对艾韦很严厉(但又特别爱护艾韦),艾韦不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祖父会如何教训自己?

艾韦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接着奥弗格太太坐在了铺有棉垫的长木椅上,她一直看着艾韦。

“奶奶……真的很抱歉!兰莉家的那条大黑狗追着咬我,最后,我不小心跑进了多拉尔森林,迷了路,耽误了很多时间。”艾韦一边说一边用小刀切着面包。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兰莉家的那条狗向来就很温顺的呀,它也很喜欢你,怎么可能咬你呢?”奥弗格非常不解地说。

“是的,我也很奇怪,可它的确像疯子一样追着咬我!”艾韦放下小刀,说道。

“好吧!我会跟达拉斯说的……噢,艾韦,你的衣服去哪了?”

“什么?”艾韦刚刚把一片面包放进嘴里,呆了一下,然后看了一下身上,“呃,我……我的衣服在跑的时候掉在了地上,都是黑贝(兰莉家黑毛猎犬的名字)害的!”

“好了,别抱怨了,孩子,抱怨是没有用的,所以你最好明天一早就出去把衣服找回来,要知道,那件衣服可是达拉斯很用心地给你买的,千万别惹他生气,知道吗?”奥弗格轻缓地说。

“我知道了,奶奶,”艾韦又吃了一块面包,“奶奶,您去休息吧!”

“好的,你也早点休息,亲爱的,”奥弗格太太从椅子上起来了,“对了,记得把外面的灯给关掉,还有把电筒捡进来。”

“嗯,我这就去,”艾韦揉了揉嘴巴,“奶奶,晚安!”

“晚安!”奥弗格说完后,便向卧室走去了。

艾韦跑到外面,把掉在走廊上的电筒捡了起来,当他准备转身进屋时,突然,一个黑影从屋子前面快速闪过,把艾韦吓了一跳,差点没抓住电筒。艾韦赶忙把脑袋伸出去瞅了瞅,但什么也没有看见,能见到的只有夜晚的黑色,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把灯光挡住了。艾韦立即转身进了屋,关上门,然后拉下了外面的灯的绳子,然而,艾韦开始忐忑起来。

艾韦走进自己的卧室后,打开了里面的灯,关上了门,接着走到书桌旁,一把抓起桌上小巧的钟——刚好夜间十一点。

艾韦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在想着什么,而且眼中充满了疑惑——为什么兰莉家的黑贝对自己发狂?为什么黑贝拼命追赶却不喘气?还有那些诡异的黑气和恐怖的白光从何而来?……艾韦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不!不!妈妈……”在睡梦中的艾韦突然叫喊道。

艾韦迅速睁开了眼睛,他几乎要窒息了,大口地喘着气。艾韦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梦见了五年前的事——比在多拉尔森林的遭遇可怕十倍,简直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几个恐怖邪恶的人物,他们穿着冒着黑色气体的连帽披风……两个“黑布人”杀掉了两个人。艾韦目睹自己的父母被一些恶毒、十分让人胆寒的黑气吞食掉了坚强的身体——场面惨不忍睹!……一个充满正义的“蓝布人”飞走时大声说了一句话:孩子,快回去打开灯!替你的父母报仇!

在艾韦八岁生日的当天晚上,一个“黑布人”撞破玻璃闯了进来,抓走了艾韦,正在为艾韦摇扇送凉的露林(艾韦的母亲)和正睡在客厅长木椅上的莱尔斯(艾韦的父亲)听见声响后,立即追了出去,随后他们俩便一路追到了一片郊外……这个梦使艾韦开始对当年的事又有了一些记忆,特别是他的父母被那些慑人的黑色气体包裹时的极度痛苦的表情和被“黑虫”钻噬的惨叫,因此,艾韦醒来后,开始啜泣,嘴唇和脸部的肌肉也在不断地抖动。这个梦仿佛是有人故意“制造”的,在提醒艾韦什么,但对于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来说,他又能懂得些什么呢,那些散发着黑色气体的人对于艾韦来说就如同是根本不存在的人,他又怎能知道他们(包括那个“蓝布人”)是谁呢?

艾韦竭力克制自己极不稳定的情绪,并起身坐靠在床头,然后用双手用力盖住脸,尽量让自己稳定下来,并试图阻断正在脑海中回荡的断断续续的令人不安的声音。不一会,艾韦就控制住了自己伤心的情绪,不过他开始有点思念自己的父母——这是如此的人最难过的时候。艾韦掀开铺盖,穿上衣服,走到书桌旁,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接着打开了白颜色灯罩的台灯。艾韦还看了一眼时间,业已是凌晨四点五十分了。艾韦从书包里面翻了一个本子出来,然而这个书包却让他想起了夏文老师——罗曼·夏文是艾韦母亲的同事,同样在罗德岱堡的一所公立大学里担任教师职务,两人的关系非常要紧,而且夏文很喜欢勇敢、活泼、聪明的艾韦。接着,艾韦用黑色圆珠笔开始在本子上面写东西——这是艾韦第五次给自己的父母写信——每次写完后,都会把信纸折成纸飞机,然后跑到自家后面的一座山的山顶上面放飞纸飞机。五年前,艾韦写的信很简单,仅有屈指可数的几行内容,然而,每句话都饱含着艾韦对自己父母的无穷的爱和思念,比如“爸爸妈妈,您们过得还好吗?”;“妈妈,我又梦见您了!”;“爸爸,能陪我玩吗,我现在很寂寞?”;“我时刻都在想念您们,您们呢?”;“爸爸妈妈,您们收到了我的信了吗?”……同样在五年前,从那个晚上开始,艾韦再也没有去过楼上,因为那个“黑布人”就是从远处疾飞过来撞破玻璃的,况且在高处容易被“恶人”发现。出于无奈,达拉斯和奥弗格决定将楼下的一间杂物室腾出来,作为艾韦的卧室,并把杂物室里的杂乱的物品和废物搬到楼上去,而也就因此,建筑工程师兼木雕师的莱尔斯为艾韦精心雕刻的各种木雕(小人、战斗机、货车等等)也被搬到了楼上去,但艾韦并没有去理会它们,或者已经把它们忘记了。不过在此之前,达拉斯还叫乔治(兰莉的父亲)帮他把艾韦楼上的睡床搬到杂物室里面,从此以后,艾韦便一直呆在了楼下,不过,达拉斯和奥弗格偶尔会到楼上去找找东西或者打扫打扫卫生。依旧在五年前,在艾韦单独放纸飞机的时候——最令人兴奋和惊奇——纸飞机每次都会飞得很高,因为艾韦相信自己的父母就在天上,在云层里面,所以艾韦每次都会在脑中想着纸飞机飞行的样子,而结果却是纸飞机依随艾韦的所想居然飞上了天,可谓是缓缓地直抵云端,而且艾韦还依靠自己的所想将纸飞机放到了云层里面——直到看不见为止——意味着信已经送到了。艾韦相信每一片云都是自己爸爸妈妈住的地方,至少有他们的影子,因此,艾韦每次都会认为自己的父母收到了自己写给他们的充满无限思念和爱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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