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霁一时哑口无言,只能紧张又心疼的看着浸溪。浸溪双目无神,低头苦笑道:“小翊说,若是这个手钏断裂,便是说明其中一人,已经离开人世。”
“可是我未曾想,这一天来的这样突然。”
浸溪长舒了一口气,眼眶中蓄满了盈盈泪水。“人各有命,浸溪无须太过伤怀。”
方霁只得安慰道,轻轻地抚摸着浸溪的脸颊。浸溪暗自垂泪,咸涩的泪水划过脸庞。“我也曾深深地恨小翊。我恨她屠戮了东冯,杀了琼楼小珏,毁了我的人生。可是到头来,我难道真的对小翊问心无愧吗?”
浸溪摇了摇头,泪水更加肆意:“阿霁,我的心中难过的很……”“会过去的,浸溪,一切都会过去的……”方霁叹息着拥抱着浸溪,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道。浸溪抽泣着伏在方霁的肩膀,哽咽道:“阿霁,若是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方霁深深地叹了口气,心疼和惆怅如雾岚般弥漫心头。仙魔两界终究还是得知惊鸿翊去世的消息。一时间,仙门喜不自胜,感叹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而天上天众人则是沉默无言,整个诡阴山上笼罩着凄冷的气氛。然而更让仙魔两界诧异不解的是,风掠下令不许天上天裹素,亦不许任何人谈论惊鸿翊已经故去的事情。此后的日子里,风掠如往常般秉承长老的职责,代替尊主的位位子,处理着天上天的事务,偶尔得闲时,也去看一下长宁。虽然不过片刻时间,而风掠看向长宁时,眼中的悲伤和哀痛,却再也无法掩饰。自从惊鸿翊走后,天上天再无黑暗,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各色的草木也随之生长,却独独那片彼岸花田,再无半分生机。风掠默默地坐在惊鸿翊离去的地方,肆意地灌着离人醉,脸上却无半分悲戚。“翊儿,我来看你了。”
风掠如是说道,又饮了一口酒水。“天上天一切安好,千帆夫妇也对长宁照顾有加。”
风掠垂眸一笑,脸上淡然若风:“只是……我还是很想你。”
风掠喟叹着,看着远方的荒芜:“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死寂的绝尘殿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的心便会发了疯一般的想你。”
风掠苦笑道,眸中闪烁着悲凉:“我夜夜不得安寝,泪流满面,我心痛得无法呼吸,无数次想要随你而去……”“可我知道你放心不下长宁,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克制自己,为了活下去,强迫自己吃下每一粒米,喝每一口水……”“我心中的罪恶抑制不住地生长,我甚至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场意外将我带离这个人世,这样我就不会愧对于你,有愧于长宁……”风掠叹了口气,笑中含泪,故作轻松道:“你若知道我竟是如此怯懦之人,可会对我失望?”
回答风掠的,只有空荡的风声。风掠微微一笑,紧紧地攥着玉瓶,低首喃喃道:“我会酿好你最爱的离人醉,安心地等你回来。”
说罢,风掠起身,将一瓶完好的离人醉放在地上,转身离去。刚刚踏出彼岸花田时,却看到在花田外等候多时的暗枭。风掠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暗枭,却见暗枭跪地叩拜,恭敬道:“属下知道长老有令,不得任何人靠近彼岸花花田,可事情出有因,属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究竟何事?”
风掠目光一凛,语气并无半分松缓。“一手执天上天令牌的少年托属下带话给长老,望长老能移驾到南江云家,救救云氏家主。”
属下认真回禀着,而风掠眉头更深,却又轻蔑一笑,冷哼道:“呵……终究还是要相见吗?”
说罢,风掠神色清冷,拂袖而去。南江云家修竹苑内,屋门紧锁,一片死寂。乐游焦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去,清浅亦是心中不安,却也不敢轻举妄动。风掠青衣若烟,乌发如瀑,翩然而至。乐游清浅看到风掠终于到来,心中燃起了希望,急忙奔到风掠面前,欢欣道:“风大哥!”
见到乐游清浅,风掠冰冷的神色稍缓,眼中也有了些许笑意。风掠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中暗嘲,一言不发。乐游见风掠并未有所动作,心中有些不安。乐游拉住风掠的手,真切地恳求道:“哥哥得知翊姐姐过世的消息后痛不欲生,便要服毒了断,幸而发现的及时,侥幸活了下来。”
“可是自从哥哥醒来后,便将自己锁在屋内,又筑起了结界,如今已是五日水米不进。我与清浅功力尚浅,打不破哥哥的结界,也无法得知哥哥是否安好。”
“我知道风大哥还在恨着哥哥,可是若不是走投无路,乐游亦不想让风大哥为难……”乐游句句真情,哀求的目光悲伤地盯着风掠,让风掠不忍拒绝。末了,风掠叹了口气,拍了拍乐游的手:“既是如此,那我便进去看一下,至于是否能够劝他回心转意……”“风大哥能够不计前嫌,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已,又怎会如此僭越?”
清浅真诚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风掠不再多想,屏气凝神,挥动忘兮箫,用尽全力划向结界。刹那间,笼罩的结界尽碎。风掠眉头紧锁,一步一步地走进房中。窗外的阳光明明那样灿烂,可投进屋内的阳光,在昏暗的房间中浮动着些许尘埃,显得更加诡异。风掠有些不适,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挥了挥漂浮的灰尘,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衣衫不整,憔悴潦倒的云寄锦。见寄锦还活着,风掠心中稍稍安定,却又不肯显露,只是慢慢地走近。屋中仅存的阳光被风掠遮挡,投下一片阴影。寄锦双目无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风掠。风掠居高临下,原本温润的眸子闪烁着刺骨的寒光:“未曾想云家主竟然有如此潦倒的一面。”
“看到苟延残喘的我,你心里是开心的吧。”
寄锦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你应该知道我恨极了你。”
风掠冷冷地说道。寄锦眸色无华,干裂的嘴唇渗出些许鲜血:“是啊,若不是乐游清浅,想来你也是不愿来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