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
太阳温热却又莫名的凉爽,照在树木日渐萧索的缝隙中,照出一段一段的影。
t社的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地压抑,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受着高雅姐的压迫,吴星还是一如既往地受着我的压迫……而高雅姐所说的风波迟迟没有来临,反倒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再也没有人追着sally姐问陈彦谦陈彦询的事情,偶尔提及,她也只是微笑带过。就像是被贴上了终止符,或者其实是按下了暂停键?谁知道,不过对于我这个操心的看客来说,倒不失为好事一件。叶昊自从那次慈善晚会回应之后,再未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也信守对叶昊的承诺,再没有过问一句他和薛怡姐的事情。
娱乐圈总是不缺少话题的,大众的视线很快就被转移开来。
一切都平静、缓和的前进着。
t社这艘轮船何时会触礁我不清楚,但不可否认许多人已经嗅到了某种味道。肃杀的味道。
“秦絮姐,主任刚刚心情怎么样?”某位同事绕了好大一圈,满脸纠结地询问我。
“其实心情好坏都没差吧?”我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想到高雅姐刚才挂断苏浥尘电话时候的表情就忍俊不禁。和这位同事真是形成了个鲜明的对比。
同事闻言停在原地想了几秒,垂头丧气地走了。
吴星环顾了下四周,见到没人注意他便伸长脖子看那位同事,“真是可怜,这样下去t社的辞职率要翻一番吧?还有,主任刚才不是桃花人面红嘛。”
我直接伸手按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要是让主任听到你这么造句,你小子就也要为辞职率贡献一个点数了,她绝对能让你乖乖主动递上辞呈。”
吴星挑眉,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样子,“主任应该不知道她现在名字还有不战屈人之兵的作用吧?”
我想到从前打着高雅姐旗号横冲直撞的画面,对吴星笑着摇摇头,“她应该是非常之清楚。”
吴星看着我笑,忽然又想了什么,叹息一声,“那希望她能搞定所有的事情。”
“不要想套我的话。”吴星是个多聪敏的小子,早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这一周来几乎天天旁敲侧击问我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高雅姐才会有前一阵的转变。
“只是美好的畅想而已。”吴星温和的笑,转过椅子不再看我,“我很想长长久久地在t社待下去,秦絮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满足现在的生活。”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
“小姐,要搭便车么?”
“医院。”我灿然一笑,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没有报酬么?”
我不理他,径自低头拉上安全带,“你明天不是要出差吗?今晚不需要收拾一下?哦对,我记得你今晚还有个会议是不是?”
“最好能把你打包带走。”方屿转过来看着我,神色颇为无奈,“送你去医院。”
医院和t社的路程并不算远,可是自从那天过后,方屿就坚持捎我一段,偶尔也会和我去看望下父亲。
我没有对父亲承认过我和方屿的关系,说实话,我其实也并不清楚。恋人?大概算是吧。可被我埋在心底的疑问还是会不断涌现出来,在和方屿说话的时候涌现,在我看着方屿安静的眉眼时候涌现,在我无可自拔陷入方屿的温柔时候涌现。
最近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美梦,有时我稍稍清醒,转而就意志昏沉下去。
心里明知道有些事情该弄清楚,可偏偏就是屈于温暖。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车停了下来,方屿的声音有些担忧,手附上我的额头。
“没有。”我定了定神,摇摇头,“在想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你倒是和高雅越来越相似,浥尘最近还在跟我抱怨高雅都不理他,没想到这么快我也经历到了。”方屿牵了牵嘴角,眉眼温软地望着我。
我听完他的话,不声不响。
方屿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的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我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其实是个蛮温馨的画面的,但是很可惜,我还是不能接受这种肢体触碰。
方屿也是清楚的,不知道他今天发了什么疯。
我抬起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方屿?”
方屿扯了扯嘴角,凑近我,“我离开的一个月每天都要和我保持联系。”
我煞费苦心拉来的距离分分钟被他缩短,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酥酥痒痒的,让我忍不住的笑。我往后挪了挪,“方屿,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方屿的嘴角几不可闻的抽搐了下。
“好啦。”我笑着望着他,“我会尽量做到的。”
“不是尽量。”
“要不然我们拿我失忆的原因来换?”
“秦絮。”方屿平平的叫了我的名字一声,然后再不说话。他的双眸此时微微的眯着,唇角的线条都不甚愉快。我在反驳他以及默不作声中迅速做出了选择,毕竟他明天就要出差了。
于是我们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他盯着我的眼睛,没有什么表情。
僵持了大概几分钟,方屿收回目光,伸手帮我解开了安全带。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想也没想就拽住了他的手臂。方屿愣了愣,偏头看着我,还是不说话。我顿时有些羞恼,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屿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干燥而温暖。
我的手被他攥在掌心中,只觉得踏实,再无其他感觉。
……
方黎在走廊里接电话,声音低低的,情绪不太高昂的样子。见到迎面走来的我也只是寥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像是以前那样调侃几句开些玩笑。
我心中奇怪,却也不可能直接上去询问原因,毕竟他还在通话中。如果等一下我出来方黎也有时间的话,再问问看吧,现在我秉承的宗旨其实还是闲事勿管,好奇心可以先让道。
病房。
我知道父亲现在一定很疼,他在睡梦中还不安稳的皱起了眉头。
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父亲还是没有动,可我明白他已经转醒。他只是在装睡,他怕我担心。
医生进来调试了下仪器,很快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临出门的那一刻还对我做了个不要打扰病人的手势。我点点头,尽自己最大可能,不发出声响的挪动到床边。
既然父亲不想要我担心,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装睡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我现在不知道多么喜欢这种感觉。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感觉,有种切切实实的温暖,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哪怕一点声响都没有。
可是我们彼此都知道,在这里。
父亲大概是真的累了,没过多久便重新入睡,轻微的鼾声在病房中响起。我靠着椅子,望着父亲沉睡的面庞,感觉满足又害怕。
我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虽然还是弄不清楚很多事情,虽然有很多东西都一团糟。但我真的无法不满意当下,方屿在我身边,父亲好好的活着,叶昊大概也和薛怡姐的关系近了几分。我所有关心的人,关心我的人,都达到了所谓的生活平衡点。一切都朝着我所期许的美好那边进发。
我害怕于现在的生活。
方屿不说引起我失忆的直接原因,叶昊和我的关系似乎产生了某种隔阂,父亲的病情还是没有稳定、几次手术谈不上成功,t社随时都有倒台的危险。生活达到了某个平衡点,在多种不安稳的潜在因素下,仿佛是朝着我多期许的美好进发。
正在我神游天外的时候,走廊里传来砰的一声响,在这份静谧中,无疑是声巨响。
我立刻皱眉,看到父亲没有转醒的迹象才松了口气。天知道现在父亲又多么难以如睡,吵醒了他,我绝对会把外面那位制造声响的人琵琶骨穿了。
父亲还是安静地睡着,我蹑手蹑脚的起身,想要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絮?怎么出来了?”方黎的声音有一丝的阴郁,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笑着望着我。
“这话是我要问你吧,你发生什么了?那么大的动静。”
“没什么,被绊了一跤。”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恩,很光滑的地面。难道这小子是学到了我平地摔的功夫?
方黎也注意到了那边是危险系数为零的地带,很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子,“我刚才注意力没放在走路上。”
他这副模样倒是蛮可爱的,如果不是担心他瞬间变脸,我真的好想把这段录下来反复欣赏啊,顺便发给也好一份什么的。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方黎凑过来,声音更加轻松。
“我能打你什么注意?”我不甘示弱的反击。
“是啊,嫂——子。”方黎背着手,笑嘻嘻地弓着腰,低低的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