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远处的灯火和着悉悉索索的雨点坠落声，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朝雨姐姐。”周汝晴低着头摆弄着被子，艰涩地开口，“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趁着傻黎不在。”
sally姐闻言浅浅的笑了起来，那双倾倒众生的媚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彩，“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汝晴，我那个混蛋妹妹，对方黎毫无兴趣。”
妹妹……？苏家大小姐……
我心中一凛，隐约想起方老夫人和方屿的对话，方黎的倾城之色竟然是sally姐的妹妹，他们之间关系程度之复杂错综也让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也烦请周老教授高抬贵手，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耗尽难得的师生情谊。”sally姐继续轻轻柔柔的开口，声音缠缠绕绕地在屋中响起。
周汝晴没有说话，只是蜷缩在床上，愣愣的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闪烁，散散地映在窗户玻璃上，隔着模糊细密的水珠，连成段段斒斓之色，照着室内的一片昏沉黯淡。
“朝雨姐姐，一定要这样吗？”默了良久，她终于艰难的开口。
“我也不想，可是已经发展到如此了，苏茗最近很头疼。”sally姐偏头看着她，语气十分平静。
“苏茗姐姐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情。”周汝晴垂下眼眸，“我爷爷他……他是太关心我了。”
sally姐闻言不语，还是一副漠漠然的神情。
周汝晴眼中亮亮的光，就在她的淡漠中一点点被碾碎磨灭，她的眼底渐渐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失神地环着自己的肩膀，眸子里终于蓄满了泪水。
“朝雨姐姐。”周汝晴委委屈屈的团着被子，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只剩下傻黎了、可我只剩下傻黎了……”
她颤着声音喃喃的唤着对方黎的昵称，因哽咽而嘶哑的嗓子，一下一下的打在我的心上。似乎是注意到我直盯盯的目光，周汝晴别过脸去擦泪，抱着被子肩膀起伏的一抽一抽。
sally姐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坐在床边，轻轻地揉着周汝晴的短发，淡淡的笑，“汝晴，放手吧。你真想要方黎背负着对你的愧疚过一生？他若是知道这些年的一切都是场骗局会做什么反应？”
骗局……我在心中慢慢的推敲着这两个字，头皮发麻，一时之间无数个可怕的念头闪进脑海，额上渗出了凉凉的汗。现实中的情节，真的不会恶俗至如此吧。
话音刚落，周汝晴的眼泪又不停的掉下来，带着颤颤的哭腔抽抽噎噎道，“是他跟我说好的……我们说好的……是他自己答应的……”
她因为哽咽而嘶哑着嗓子，话都说不完整，泪如雨下。
我看着周汝晴的面容，忽然间就想起了许穆。他们的脸庞相交重叠，我的心忽然间就钝了起来。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我开始后悔陪sally姐来见周汝晴。身边这些人的关系真是环环相扣，严丝合缝，见鬼的奇怪，我现在才算真真正正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如戏。
“朝雨姐姐。”周汝晴终于抬起了头，眼眶红红肿肿的，“对不起，如果这是几年前，我一定会做出不同选择的。”
sally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意料之中。”
周汝晴一愣，神色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与心慌。她紧紧盯着sally姐的眼睛，她漂亮的瞳孔倏地放大，“那你今天……”
“只是想告诉你，若是周老教授不来烦苏茗，我自然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sally姐懒洋洋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转头看向窗外，神色淡漠。“不过，我提醒你一下，方黎那小子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精明，这些年，你觉得他没有起疑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周汝晴噙着泪，神色执拗，透着泪光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坚持，“朝雨姐姐，方黎对我很好很好，我已经放不开他的手了，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甘之如饴。”
sally姐眉目之间微微一动，却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门外忽然传来踏近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的往后看去，正好撞进了弯弯的桃花眼。
“秦絮？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在这里？我是为了防止你的青梅被掐死的存在啊。我在心中默默的回答道。
可现实是，我只能摸着鼻子干笑，倒退了几步，胸中说不出的气闷。
“朝雨姐？你也……？”
sally姐抬抬眼，若无其事的淡淡一笑。
“你怎么了？”方黎快步上前，在床边坐下，单手揽着周汝晴，另一手摸摸她的头发，桃花眼温柔的弯着，低低的安慰。
周汝晴摇头不语，倾身紧紧地抱住方黎，将脸深深埋进方黎的胸膛。
方黎敛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侧脸冷声问道。“她们欺负你了？”
sally姐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温情的一幕。我站在一旁，无所适从。屋内寂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地的声响都能清晰听见。
周汝晴低着头擦擦眼泪，笑着看向方黎，可她眼中的泪还是止不住的掉，“不是，我只是很久没见到朝雨姐姐了，没控制住情绪。”
方黎闻言抬头盯了sally姐半晌，清秀的面容上一丝情绪都没有，“我们出去说。”
sally姐眯眼摸了摸下巴，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看着方黎，嘴角甚至有微微的勾起。
真是跟方屿那家伙像极了，我定了定神，暗自腹诽道。
门被轻轻的关上。
sally姐轻飘飘的移了两步，手疾眼快的拉住要溜之大吉的我。
三层拐角处幽深，只有从窗户缝隙溜进来的风。
方黎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紧紧地钉在sally姐的身上，“我的事情，还轮不到苏家的人插手。”
sally姐很温和的勾起唇角，笑容比春天的风还要醉人，流转的眸光落在方黎的身上，“方黎，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我们心照不宣。”
方黎倔强的神色被拢在sally姐温柔的注视下，他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sally姐笑，伸手拍了拍方黎的肩膀，“别忘了，方屿和她都是我们苏家的人呢。”
话音刚落，方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眸光中有种似是月光般的温柔倾摊一地，四散开来。
刚巧有那么几点柔光溅在我的身上，方黎似乎这才发现我作为看客一直站在旁边，此时不避不让地看了过来，对我微微一笑。
我扭过脸去，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色彩，开始第二次后悔。
夜未深，可天空还是如同泼墨一般的黑，所有光亮都被乌云刷了几刷，仿佛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只见sally姐眼底闪了闪，挑眉问，“你真的准备照顾她一辈子？”
方黎点头，缓慢而坚定。
sally姐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们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方黎笑。笑容中有种沉重的感慨，“是懦弱。有时我都在想，朝雨姐，我若是有你一半的勇气就好了。”他的声音变得低而轻柔，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sally姐掩着嘴笑了起来，似乎方黎的话是一个有趣的笑话，“叶昊倒是没说错，你还是孩子气得很。”
“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方黎声音清晰而坚定，峻秀的脸上笑意更盛，甚至还有几分跋扈的味道。
也算是恢复了常态，我看着方黎的笑容，暗自感叹。
sally姐默然不语，拧着眉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方黎，眼中忽闪着极复杂的犹豫神色。
“我依旧不会放弃。”方黎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神清澈，有着某种一往无前的色彩，可我总感觉其中还染着不能言说的希冀与胆怯。
sally姐闻言扬起细长挺括的眉，望着方黎，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气，“你这又是何苦。”
方黎听sally姐说着，神色一点点的随之变化，眼神怔怔地在她脸上打转，语气飘忽不清地开口，“你又是何苦呢？”
sally姐瞥了方黎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的忧愁悉数散尽，神色看起来亮了不少，“没想到现在最理解我的竟然是你。”
方黎耸肩，“我回去陪汝晴。”
在他和我交错的瞬间，方黎忽然微微俯身，看着我的眼睛道，“秦絮，已经看完了这么多场戏，你现在跑不掉了。”
我闻言一愣，侧身让过他，心头却忽的猛跳，“你什么意思？”
方黎不答，神采飞扬的笑起来，眉眼之间俱是得意之色，可是没有停下脚步。
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清晰的感觉出来，方黎平日里戴的那张面具已经不见了。
“终于走了，我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墙根处正静静依着一个清秀挺拔的身影。
“阿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