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呆了片刻,要说左方孝的救命恩人,劳白山才算。要不是劳白山,左方孝必死无疑。劳白山也是山里少有的好人,父子俩对他都很敬重。裴渊的话外之意他们能听懂,现在劳白山也和那些人质一样。要是父子俩不尽力,或是有什么二心,劳白山的性命怕是不保。只是明知道裴渊的话外之意,父子俩也无话反驳。他们对那些人质的确比较上心,那些人质多半是金人,左长风的母亲死于金军之手,原本他们应该恨金人才是。他们实在恨不起来,只能恨金军。因为左长风的母亲就是金人,还是金国一个大家族之人。左方孝一肚子怒意没开口,左长风问:“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要是那个地方被韩㣉知道,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个贤侄不用担心,”裴渊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为了自己的命和那些财富更保险,去什么地方他不会告诉另外的人:“我让谢老四带队,让他有多远走多远,朝后山去的。不瞒贤侄,他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们一直在注意下山的情况,发现两边的宋军昨天并未离开,又是半夜,想来他们也不可能发现。真要是被发现了,我给谢老四说过,要是对方敢攻击,只好拉上那些人质一块死了。”
左长风深深吸了口气,那些人去了哪里裴渊会不知道?怕对方怀疑他,对左方孝说:“父亲,我去休息一下,等会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去,再派人通知我。”
计划有变,左长风没心思在这里应对这帮人。走出大厅后,朝山下走去。神木领的房屋并不是全建在山顶,在半山腰以上开始就有建筑。一簇簇依石伴树而建,远看仿佛很险,走近才能看清,这些房屋并未建在险地。建的地方虽不宽敞,安一座座小小的房屋并没什么问题。左长风来到一座临壁而建的小木屋,一扇小门深锁。不用近前也知道,里面已经没有人。这里是劳白山的家,劳白山师徒三人全住在这里。现在一个人也没在,师徒三人应该都被送走。“他们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那些人被送去哪里,就算告诉韩㣉也没用。左长风叹了一声,看着被锁住的小门还在想事,从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男子来到左长风面前,一个垮着一张长脸的中年男子看了四周一眼,对左长风说:“左少当家,我们有些事要对你说。”
神木岭上的好人不多,来的这两人左长风还算看得上眼。这两人平时并不张扬,闷着脑袋在山上过日子,性格和他们父子差不多。说话的中年男子叫崔涂念,是山里十大头目之一。见对方如此小心,左长风边走边说:“有什么话,去我那里说。”
三人很快来到左长风家,另一个长着一张短脸、身体壮实的壮年男子愤愤不平地说:“左少当家,他们昨天晚上,将山里的财宝都搬走了。”
“将山里的财宝都搬走了?”
左长风呆了片刻:“今日我们去神木堂,大当家只说将那些人质转移了,并未说搬走财宝。”
壮年男子冷哼一声:“昨天晚上谢老二传令,说除守值的弟兄外,让大家早早休息,养足精神,今日可能有大事要做。我晚上被外面的响声吵醒,发现外面有不少人,抬着许多东西朝断头崖方向走去。那些东西看起来很沉,箱子也是装那些财宝的,我绝不会认错。”
左长风已经不怀疑了,裴渊既然能将那些人质带离,财宝自然不会搁下。崔涂念说:“这事要不是江通说,我也不会相信。真没想到,这种事大当家也会隐瞒我们。左少当家,我们相信你是个好人,不会骗我们。我心中有个疑问,是不是大当家他们、他们想逃?”
这个怀疑很正常,山上这帮人除了自己的命,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钱。现在裴渊将财宝悄悄运出山,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路。就算平时比较老实的崔涂念和壮年男子江通,也不再保持沉默,一肚子怒怨。左长风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心中已有主意,长叹一声:“大当家和四当家如果想逃,也在情理之中。韩㣉的名气太大,连那些金军都不是他的对手,像神木岭这样的小势力,与他对敌岂有胜算?”
“他们要逃我们没意见,可他们不能背着大家弟兄。”
崔涂念怒声说:“再说山里那些财宝,是众弟兄用命换来的,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就算要逃,也应该将那些财宝分些给大家,让大家各自选择逃命去。他们悄悄做这些,连二当家和你也没通知,根本就没将你们当成自己人。左少当家,不如我们联合众弟兄去质问他们,让他们说出那些财宝的下落,大家分了和他们一拍两散。”
崔涂念说出他们的来意,左长风没有立即回答:“如果你们逃下山,准备去什么地方?”
两人对望一眼,江通说:“我们已经商量过,逃到南边去。以前我们就生活在北边,要不是过不下去,我们也不会来神木岭。北边那些金贼只知道敛财,毫不管百姓的死活。南边再怎么样,凭我们的力气,起码比北方好得多。”
一听他们不会投金国,左长风对两人的好感又增加一些:“生在乱世,很难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既然无法平安,何不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
两人的智商哪听得懂这些,一脸惊讶,崔涂念抱拳说:“我们还未投神木岭时,就已听过二当家大名。二当家的为人如何,我们大家都知道。要是二当家想另立山头,我们一定誓死效忠,绝不会有二心。”
“算我一个,”江通接道:“大当家他们不把我们当兄弟,我们何必要死心塌地跟着他干?二当家和少当家的为人,神木岭的弟兄都知道。要是你们想另立山头,我江通愿誓死效忠。”
左长风有些感动,他的言外之意不是这些。见两人对他们如此,他想了想,决定不再隐瞒:“昨天韩大帅说的那些话,你们为何不考虑一下?”
两人呆了片刻,崔涂念苦笑道:“谁知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昨天事后,我们也听一些人说过。大家都说韩㣉诡计多端,他的话不一定可信。就算他不杀大家,到时候将大家抓去做一辈子苦力,还不如一刀了结痛快些。”
毕竟是贼,现在韩㣉是官,贼天生就不太相信官。左长风知道这是许多人的心思:“韩大帅没有说谎,他答应过我,只要攻下神木岭,不反抗之人、为恶不多之人一律赦免。愿投他的,可以在他军队中从军。除诛裴家父子、曹须眉和一些做恶多端的贼寇,另外的人都可以赦免。”
左长风这样说,两人再傻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呆了半晌后崔涂念说:“我们相信左少当家,莫非明天断头崖之事?”
断头崖的事是左长风去联系的,左长风现在这样说,只要不傻,都能猜到一些。左长风没有韩㣉那样小心,但也没与两人细说他的计划:“不错,明天就行事。你们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就算关系再好的人也不要说。你们放心,到时候只要大家不反抗,一定不会有事的。”
终于得到证实,两人朝左长风拜下,崔涂念说:“左少当家放心,我们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少当家只管说。”
左长风想了想,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只得冒些险:“有一件事,你们可以去做。如果事情办成,韩大帅那边一定会论功行赏。”
……事快临头,人人都在忙碌。崔涂念两人来到山顶下面一间窄小的单瓦房,敲响门后,门被郑小林的亲信都头邓长山打开。看到两人,邓长山有些惊讶:“崔头江头,你们这是?”
崔涂念看了后面一眼:“我们来找邓兄你们有事,可否进去说话?”
大家虽不是一派人,都是在山上混的,邓长山哪会不答应?将两人接进去,江通问:“邓兄,罗兄不是和你住一起吗?他哪里去了?”
邓长山给两人倒了两碗清澈透明的水,在桌前坐下:“罗大哥被大当家叫去断头崖了,说在那里有事情让他们办。”
江通看了眼崔涂念,崔涂念说:“邓兄,三当家的事?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提到郑小林,看起来颇为落魄的邓长山充满恨意:“大当家他们都给我们说了,原本大当家的意思,是让将军去与韩㣉说和。只是韩㣉真能饶恕我们之罪,并能不再追究山上众兄弟的罪,大家可以下山为民,我们也可以重返军营。万万没想到,韩㣉这个狗贼居然出尔反尔。现在都没见到将军,只怕将军已经被韩㣉害了。大当家已经答应我们,杀韩㣉,为将军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