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陵无力地垂下了头，“我知道，可是我想让我的女儿回到我的身边。”
在刀光剑影中尚且能够淡然处之的楚天陵，竟然在这一刻如此的力不从心，显出了疲惫的神情。
陈芷兰垂眸深思着，略作沉吟之后，平和地问道，“其实在你的心里，你不是不知道，灿儿如果继续沿着原本的这条道路走，会是怎样的光景。明家虽说是商户，可也是皇亲国戚，纵然灿儿只是庶女，可是养在公主名下，身份自然也就高了许多。有这样的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没有杀手之女的颠沛流离、心惊胆战，我想楚公子的心中，应该也是属意的。即便此生都不能与自己的女儿相认，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埋怨，因为这样的安逸静好，不是你能够给的。身为父亲，你自然是想给女儿最好的。所以，我想知道，除了父女天性、血浓于水这样的理由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让你非要将明灿带走不可？”
楚天陵微垂着头，似乎是觉得难为情，可是除了实话实说以外，自己一时之间，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天衣无缝的借口。所以挣扎了半晌，低声说道，“夫人所言不假，让灿儿继续做明家的大小姐，确实要比和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要强上太多太多。而且，在我刚刚来到天刃山庄不久，我就看到了灿儿身上的那块玉佩，知晓了她的身份。当时，我只想好好地守护着这个孩子，所以，当柳无尘给灿儿讲鬼故事，想要让灿儿因为害怕，而住进庄主和夫人的房间，使得你夫妻二人可以同床共枕的时候，我用石子暗算了柳无尘，想要以此警告他。所以，当枭羽楼的人刺杀夫人的时候，我才会用尽全身的力气，击退对手，不仅是为了完成鬼魅门交给我的任务，更是因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到伤害。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将此事说出来，我在心里甚至告诉我自己，就这样吧，就让灿儿继续做着明家大小姐，这样的选择，肯定是对她最好的。直到……”
楚天陵突然停止了声音，目光开始看向陈芷兰微凸的小腹，“直到夫人有了身孕，我这才动了要将灿儿带走的心思。”
楚天陵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陈芷兰，“我知道，夫人是一个心善之人，所以才会对灿儿视如己出。可是夫人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
陈芷兰知道了楚天陵的意思，倒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是很平静地问道，“你觉得，我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不会善待灿儿了？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成了一个自私阴险的嫡母，是吗？”
楚天陵的心里虽然有这样的隐忧，但是却没想过要说出来，而这些话，还是被陈芷兰用一种蛮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楚天陵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泛起了一阵红晕。
楚天陵结结巴巴地说道，“草民胆大包天，不该如此怀疑公主的人品，可是还请公主见谅，草民是一名父亲，自然是有私心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的。”
说着，楚天陵行叩拜之礼，看得出来，心意已决。
陈芷兰倒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想就这样从天刃山庄里将灿儿带走，可是你有想过灿儿的意愿吗？她想要和你走吗？恕我直言，在灿儿的眼里，她的父母是我们，而不是你。你就这样将她从她认定的父母的身边带走，恐怕实在是有些残忍。”
陈芷兰端起茶盏，轻抿了抿，“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即便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怠慢了灿儿的。属于她的，谁都不能夺走，即便是我的亲生骨肉也是如此。”
看着陈芷兰认真笃定的目光，楚天陵不由得有些羞愧，“草民记住了夫人的吩咐，今日之事，是草民鲁莽了，草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只是，灿儿的身世问题，还请庄主和夫人保密，这件事情，就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了，尤其是灿儿。”
陈芷兰眼睑低垂，卷翘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在她的眼睑处落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这件事情，我们夫妻二人暂时都不会说的，毕竟灿儿现在还太小。不过，我想灿儿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所以，待她长大以后，我们会将这件事情告知她的。你们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女，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地阻止你们相认。”
明允初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夫人说得不错，你们才是亲父女，你想要认回女儿，自然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灿儿现在还太小，怕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等她再大一些的吧。”
一向只流血不流泪的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让眼泪漫上了眼眶，叩谢道，“多谢庄主、夫人大恩，在下永志不忘。”
陈芷兰轻笑了笑，“快起来吧，其实说起来，我们夫妻也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因为你让我们有了一个贴心的女儿，是真的很贴心。”
明允初轻垂着头，略作斟酌之后，沉声说道，“鬼魅门虽然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可这终究是一个杀手组织。在鬼魅门里讨生活，就注定你要过血雨腥风的日子。以前你孤身一人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你有了孩子，和以前不同了。你需要好好活着，看着灿儿长大，嫁人、生子，所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摆脱了鬼魅门杀手的这个身份。你可以在天刃山庄里寻一份差事，也可以另谋生路，只看你自己的选择。”
楚天陵诧异地看着明允初，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事儿，自己想要将灿儿从他们的身边夺走，可是这夫妻二人不仅不怪罪，反倒是要帮自己的忙。
明允初知道他诧异自己说的话，便轻轻一笑，安抚道，“你不用如此诧异，我说的都是真的，想选择什么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不用急着回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