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什么？”
“由梅花组成的山水图。”
“还有呢？”
赫连陌看着南宫婉，即使是侧脸，在他眼里也是完美无瑕的。
南宫婉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你是想告诉我，世间万物，没有做不成的，只有不敢做的吗？就像梅花，谁也没想到它还能组成一副山水画，一副大红色的山水画，看似荒唐，却别有一番韵味，就像我，仅仅靠一己之力，却影响了格局。”
南宫婉自嘲地笑了笑。
“你会错了意，我没有想给你雪上加霜。这幅山水图是意外之作，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开心，世间的美好，都是需要残忍来造铸的，梅花你若是不忍心让它离开枝丫，又怎么看得见这满天飞的花雨呢？”
赫连陌的解答让南宫婉有些哭笑不得。
“那两个孩子终归是要离开父母的，他们若是一直生活在母亲的溺爱之中，永远也不可能长大成人，永远也不会独立，你不是害了他们，是帮了他们，帮助他们变得坚强，帮助他们看清这个世道本就是这么残忍，弱肉强食，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再是一句话就有人拼命给她抢来，而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
“鹤主下令将他们兄妹二人流放，嫁入贱籍，可是你并没有，你没有削除他们族谱上的名字，只是让他们去了民间生活，甚至安排好了他们的以后，如此，你还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之人吗？据我所知，真正的恶人，只会杀人灭口。”
“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南宫婉眼神有些躲闪，被赫连陌窥视到了内心，竟然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是啊，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选择了错误的路，就要接受反噬带来的痛苦，这些都是必然的，不是谁造成的。大乱本来就已经在生长，你的到来不过是让它提前爆发，再提前解决罢了，若是没有你，大乱迟早也会爆发，到时候能不能解决还是一个未知数。平时都是你一副大道理的样子，遇到自己迷茫的时候，怎么就说服不了自己了？”
“阿陌，明天送别我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不去？”
南宫婉点了点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光彩：“我哥的最后一程，有你陪着他我很放心，我要去做自己的事。”
“好。”赫连陌唇角微勾，一时间一地的红梅都黯然失色。
花重楼的入陵那天，鹤主的王令也颁布了下来。
王令的颁布，是鹤主驾鹤西去的象征。
那时的南宫婉正在宫外的一个巷子里的农舍里，王宫白色的烟火放满了整个天空，在本就灰白的空中绽放，却依然亮得异常耀眼。
跟她一起看见了满天白色焰火的，还有晴儿和商儿。
“父王……走了？”晴儿眼睛眨巴眨巴，两颗珍珠便落了下来，“宫里的嬷嬷以前跟我说过，王宫绽放白色焰火的时候，就是君王陨落的时候，除了君王，没有谁配得上那些焰火。”
“晴儿，你只需要记住姐姐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要恨我也好，原谅我也罢，这是你的自由，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想要报仇也是你的自由。”
南宫婉意外的平静，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父王的离开早在她意料之中，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这大概是他最好的归宿。
来这里之前，南宫婉去过一趟王殿。
那时候的鹤主，已经奄奄一息。
他跟她做了最后的告别，当着南宫婉的面，写下了最后的诏书。
鹤主最后的尊严，是要一个人走，他不愿意任何人看见他最后的模样，南宫婉尊重他，便尊重他的一切意愿。
立南宫婉为国主，是鹤主临时决定的，大概生死之间更容易想明白一些事情吧，在他跟南宫婉说，要立她为国主的时候，南宫婉并没有感到意外，真正英明的人，往往不会做出糊涂的决定。
“晴儿不会找姐姐报仇的，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母妃……”
“她已经死了，畏罪自杀。”
南宫婉打断了晴儿未说完的话。
“死了？”晴儿看了看商儿，又看了看南宫婉，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也好，否则晴儿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一边是正义，一边是母亲。”
“晴儿，你就跟你哥哥在这里好好生活，远离王宫的是是非非。无忧无虑成长，才是一个孩子应该得到的。”方才与晴儿说了那么多，总算没白说，晴儿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很容易就能明白南宫婉话里的意思。
告诉她贺香沫死了，远比告诉她，贺香沫生不如死要好的多，至少两个孩子心里不会放不下，也不会挣扎，即使难过，也会很快抚平伤口。
刚在这里见到两个孩子的时候，晴儿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换了一身平常百姓家的衣服的他们看起来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一身贵气仍然掩盖不住。
奉旨抚养他们的夫妻夺过了晴儿手里的菜刀，劝说他们放下仇恨，南宫婉摇了摇头，让他们回了屋。
晴儿聪明伶俐，南宫婉只是跟她分析了一些事，说了几句话，她便明白了。
“那你呢？”
“那个位置远没有你们认为的轻松，你们母妃拼命要为你哥哥得到的位置，对于你哥哥来说其实是一副枷锁，现在那副枷锁，姐姐要去承担了。从今以后，王宫中的一切，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天空又飘起了雪。
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宫的路上，雪花颗粒打在脸上，有点冷，也有点疼。
身后两个孩子注视的目光让后背变得灼烧般疼痛，冰火相交融，心痛难忍。
这个时候，花重楼他们应该已经入陵了吧？
但愿他们从此以后相随相依，永远不必饱受离别之苦……
而自己，不过是他们生命之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现在的离国，可谓是大乱。先是死了太子，现在国主也驾崩了，她这个新任国主，恐怕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