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声,季杓辰瞳孔微缩,面沉如水。
无论她怎么掩饰,她总能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只是去处理公事而已。”面不改色的撒谎,在她床前坐下。
眸光落在她的后背上,见刚移植过来的肌肤没有出现感染现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许她能够躲过植皮手术带来的副作用。
清晨时分,温度会比中午偏低。
差距到丝丝冷意的他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中,小心翼翼的呵气,揉搓。
呵气起了作用,暖意透过他的掌心钻进虞玖九的体内。
渐渐的,就连被单中的双脚也开始暖和起来。
略显苍白的脸染着隐隐笑意,默不作声。
眸光落在他眼睑下方的黑眼圈,颜色很深,看得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了?”
本是无意的问候令季杓辰心里一惊,心虚的躲闪她平静无波的眸。
“半个月吧……”这半个月内,他一直在顺洲和港洲两个城市来回奔跑,怎么可能有时间好好休息。
急于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
长指抚上她光滑的侧脸,指腹下的微凉触感令他躁动的心得到了平静。
回想起那天晚上她躺在自己的怀中,大量的鲜血自她腹部,后背上流淌的样子,心,犹如刀绞。
大手改扣住她的后脑勺,套着头套的额头轻轻贴在她额头之上,满眼痛楚。
“答应我,别再做危险的事了。”嗓音在颤抖,一如他因不安而颤抖的身躯。
他的不安,他的惶恐,虞玖九隔着头套都感觉到了。
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笑容灿若星辰。
“好。”
一颗心因他的话灌满了蜂蜜,被人担心的感觉真的很甜蜜。
翦水眸子望进他深邃的眸,清楚看到了眼白四周的红血丝。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半个月他干什么去了。
是什么重要的公事能够让他不眠不休工作半个月。
抬起手,在他两边的太阳穴熟练的揉着。
每当她感到疲惫或者头疼的时候,虞妈妈就是这么做的。
“累的话就去睡。”以命令的口吻说着,眼神坚定。
恶作剧般将自己的指甲嵌入她的头皮,再继续轻轻的挠。
轻微的刺痛自头皮传来,他不躲也不闪。
轻笑着将她的柔苐抓下,不重不轻的轻轻啃咬着。
“皮是吧。”她的调皮对自己来说是很陌生的,不过他很喜欢这样的她。
她的生活真的逐渐踏上普通人的道路了,真好。
罕见的,虞玖九反倒没有将自己的手指抽出。
脸上含着盈盈笑意,大胆的用指腹描绘他完美的唇线。
没有放过每一个角落。
察觉到他的紧绷,轻笑出声。
即便他被她惹得浑身像着了火那般痛苦难受,可他依旧记得现在的她是一个病人。
如幼儿般的手与深邃的五官做着亲密的接触。
现在摸到了,也更加清楚的感觉到了他这些日子的消瘦。
指腹下尽是明显的颊骨轮廓叫她心里疼。
“我答应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湛蓝双眸划过淡淡的忧伤,不忍看到他为了各种事情这样没日没夜的奋斗。
她的手一直停在他的颊边迟迟没有移开,季杓辰扬起淡淡的笑,点头。
面沉如水,心里却在担心这件事瞒不了多长时间。
生平第一次觉得隐瞒事情是这么煎熬的事情。
一边要守口如瓶,一边还要应付心爱之人的追问。
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够听到仪器运作的声音。
即便这样虞玖九没有感觉无聊。
原以为自己会因为这样的无声感到尴尬,不想竟有了贪婪的感觉。
不希望松开这双宽厚温和的手。
贪恋这一刻的平静和无声。
小九,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在夫妻之间,沉默对视是最和平的相处方式。
多年前,虞柯对自己说的再度在耳畔响起。
当年的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她,似乎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了。
有时候沉默,对视并不代表冷战。
有时候也代表着相爱的两人间传递彼此心意的好时候。
盯的时间长了,属于季杓辰的探望时间也到了。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作响。
他抬起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二十分钟到了吗……
“我就在外面,想我了再叫我。”
邪魅的朝她眨了眨右眼,灿若星辰的暗色双眸带着蛊惑的力量,将虞玖九的魂魄勾走。
她猛的别开头不去看他。
耳膜一个劲的躁动着,被狂烈的心跳震得生疼生疼。
嘎吱一声,门打开又关上。
已经两隔离服穿戴好的江局来到她的床前。
“九丫头,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见是他,虞玖九瞳孔内的温度再度燃起,朝他点了点头。
“多谢江局关心,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体还没发生任何伤口感染的现象。”
许是她的语气有点冷漠,走或者是她口中的江局两字令他感到不满。
故作不悦的板着一张脸。
“你我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客套了,像以前一样叫我江叔叔就好了。”
锐利的眸瞪了她一眼,脸上不见任何愠怒神情。
想起她鲁莽,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狠狠拧眉,神情愠怒。
“你呀,别怪叔叔说你,你当时怎么能做出那么鲁莽的行动,万一炸弹提前爆炸,你怎么办?逃都逃不了的啊。”
对这样的说教虞玖九已经习惯了,轻笑着点头。
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说几句留作罢。不想,这一次说教竟然维持了将近十分钟,说得她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倏地想起什么事情打断了他的说教。
“对了,江叔叔,您不是在港洲吗,怎么会在这里。”
疑惑的微蹙墨眉,作为一个局长,除非特别重要的事情是不能离开自己岗位的。
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
关于这件事,季杓辰没有向他交代要保密,而他自己也忽略了。
“我们接到通知,有人在昨天晚上九点将袭击季杓辰住的酒店,好在计划很成功,未发一枪一弹就将对方逮捕了,仅用时五分钟。”
想起昨晚罕见的大胜利,情绪有点激动。
仲怔!虞玖九只听到季杓辰三个字,其余的完全听不到。
难怪她昨晚在九点一刻钟的时候隐隐听到了警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好在他没事。
刚悬起的心脏再听完他说的后才放下。
见她一脸庆幸的样子,江局斟酌了很长的时间,神情纠结,复杂。
很快,做了最终的决定。
“玖九,我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这件事你有必要知道。”生怕她太过激动会从病床上起身,连忙摁住她的双手。
从他异样的举动和凝重复杂的神情,虞玖九能够猜得出隐瞒之事爬事个季杓辰消失的那半个月的事情有关。
江局暗暗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还记得一个星期前发生的港洲社团被清剿的事吧。其实整件事之所以这么顺利多亏了季杓辰交给我们的准确情报,如果没有他的提供,我们是不可能做到提前埋伏,更加不可能大获全胜,而伤亡情况也会很严重。”
虞玖九瞳仁一紧,心电图上的心跳又短暂几秒的停滞,很快又恢复正常。
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只知道一件事。
原来他消失那么久的原因是在港洲干了这么多事情。
难怪昨天早上他回来时手臂上绑着纱布。
这件事说通了,只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
“为什么一直隐瞒我……”清冷的话语平静无波,心电图上的心率再次产生强烈的波动,起伏不停。
“因为要保护你。”江局说的这句话多了几分感慨的味道。
轰的一声,虞玖九似乎听到了打雷的声音。
直到他离开病房,再将房门关上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为了保护自己,能做到狠心不来看她,怕是将危险带到她身边。
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他的做事风格。
只不过他这般狠心的行为却败在那一碗碗亲手做成的饭。
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江局以还要回警务处一趟为理由先离开了。
准备搭乘出租车离开时隐隐察觉到被注视着。
顺着这个感觉望去,却一无所获。
木讷的摇了摇头,无声呢喃着什么。
钻进车内后,出租车快速行驶而去。
拐角处,侯杏听到引擎声渐渐消失才松了一口气,暗色双眸紧锁屏幕中的资料。
没想到就连港洲警务处的处长都来看望她。
按灭屏幕后整理了下自己现在穿着的护士服,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后进入医院。
直到进入电梯都是畅通无阻的,没有人怀疑她这个冒牌货。
唇角噙着的笑多了几分得意的笑,将手踹进兜子中,两针管攥在手心中。
这一次一定要取了虞玖九的性命。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停在重症监护室的楼层。
含着盈盈笑意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前。
“站住。”就在她即将打开门时季杓辰叫住了她。
不动声色的将她隔开,拦在门前。阻挡了她的去路。
冰冷的鹰隼黑眸上下打量她身上这套印有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服。
眸色深沉如墨,暗沉,思索。
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落在她待在头顶的帽子。
因帽子是白色的,能够清楚看到她的红发。
红发……他记得当天从和安乐社团逃跑的人有一个红发女人。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涔薄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都还没有开始行动,对方竟主动找上门。
这个机会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睡了,别打扰她。”
醇厚的嗓音透着疏离且冷漠的味道。
深不见底的黑眸没有任何温度。
很清楚,放她进去等同将危险带到他身边。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先生,我是来为病人做定期检查的。”侯杏面沉如水,一颗心忐忑不安,生怕被他认出来。
揣在兜子里的双手紧张的摩擦着,故作镇定。
好半晌,一声低沉的笑声自他微抿得唇线中溢出。
一字一句且慢条斯理的说出医院每一次定期检查的时间,满眼讥讽。
时间与贴在外面的定期检查时间表格相符。
刀刻般的冷峻面庞带着一贯的冷酷,冷漠,喜怒不形于色。
说话间,讳莫如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兜子,暗暗揣测那里面的东西。
“我……是按照医生的吩咐来查看病人的情况。”害怕的感觉越甚,侯杏说话支支吾吾的,不断吞咽着唾沫,缓解紧张感。
季杓辰闻言,只是饶有兴趣的扬眉,没有说话。
眼梢注意到了从走廊走过的护士长,对她喊了一声。
“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护士长朝他走过来,靠近时也注意到了侯杏的存在。
“这个人,是新来的?”
指了指侯杏,季杓辰神情慵懒的倚靠在门板上,淡淡的危险在他漆黑的瞳孔内涌动。
“不是,我们医院最近都没有招护士,而且她穿的这套护士服跟我们医院的护士服有明显的区别。”护士长斩钉截铁的回答,看向她的眼神很陌生。
打算继续解释区别在哪时季杓辰一个挥手,叫她先回去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他唇角噙着的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拿出来。”简言意骇的三个字冷如冰雕,周身气场瞬间全开,寒气逼人。
见身份已经暴露,侯杏果断从兜子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如雷霆般直逼他的喉咙。
还不等靠近,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手掌一痛,匕首已被踢开。
而她整个人被忽然出现的尘摁在冰冷地上,动弹不得。
尘将手钻进她的兜子里,从里面取出针管,上交至季杓辰手中。
接过后,细细得针管子在他的两指连来回打转,冰冷且犀利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针管里面的液体。
里面的颜色分两层,最上面一层是白色,最下面一层则是深黄色。
虽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不过很肯定的是这里面是毒药。
假如他没有及时拦住她,凭借虞玖九无法动弹的情况,很有可能真的出事。
“把她赶出去。”罕见的,他没有下令尘取她性命。
留她一命,将她后面的大鱼慢慢的钓上来。
将侯杏赶出去后,尘默不作声的回到季杓辰面前。
熟知他的想法,抢在她说话之前单膝跪地。
“主人,有什么吩咐。”
季杓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悄无声息的打开房门。
侧头看了眼还闭着眼的虞玖九,紧蹙的浓眉才放心的舒展开,没打扰到她就行。
再将房门轻轻带上。
“调查针管里的液体是什么。”将手中的针管交到他手中。
又回到玻璃前,深沉的眸光一直注视着里面正在安心睡觉的她。
除了侯杏的出现,他的眸光一直注视着里面。
意识到这点的尘扬起若有似无的笑。
主人真的很爱虞小姐。
默不吭声的起身,朝实验室走去。
半小时后,他空手回到季杓辰面前。
“主人,已经确定是cl835,这种药的作用是能够在七十二小时内令注入者的器官发生衰竭,呕血,紧接着心脏停止跳动。”
咯哒咯哒,指关节活动的声音响起,季杓辰狠狠拧眉,火焰在他的瞳孔深处跳跃燃烧着,脸色森冷。
贴在玻璃上的双手根根青筋突起,暴躁的跳动着。
从刚刚那个人的举动可以猜到她的目标是虞玖九。
该死,她已经成为和安乐社团想要铲除的对象了吗。
除此之外,这里也已经被他们知道了,俨然不再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必须找一个能够掩人耳目并且顺利转移她的好办法。
“安排几个人在这里看守,除了医护人员以及她的家人,旁人一律拦住!”
眸光吸里面离开,伟岸的身躯渐渐消失在逆光之中。
在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命令司机前往宣家。
很快,出租车在宣家稳稳停靠。
将钱交到司机手中后,他按了下镶嵌在墙上的门铃。
“是我,我要见宣总”
听到门铃声,保安得到指令后立刻前来开门。
嘎吱一声,铁闸门缓缓敞开,厅门也被佣人打开。
直奔客厅,刚进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炒菜的声音自厨房传来。
“伯父伯母,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还在炒菜的宣筠霆听到他的声音,顺手将煤气灶的开关关了。
将围裙解开,将手洗干净以及擦干后才牵着妻子的手走出厨房。
贴心的将加热好的红茶递到她手中。
“什么事,说吧。”
两人恩爱的举动着实令季杓辰感到羡慕,渴望在未来也能够和虞玖九这样子。
怔愣了一会儿后一五一十的将刚刚发生的告诉了两人。
咔擦一声,虞柯手中的杯子因为一时拿不稳掉在茶几上。
里面的水也随之溅到沙发前的三人身上。
“妈,你没事吧。”虞千画心里一惊,慌张的查看她的双手以及膝盖,生怕有玻璃渣伤到她。
虞柯的双眸空洞,眼神涣散,煞白着一张脸。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猛的抓住她的双手,瞳孔内腾出一层泪雾。
“画画,你能不能调查下到底是谁要杀你姐姐?”
她的唇在哆嗦,消瘦的身躯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想到有人要毒杀虞玖九,身躯抖如糠筛。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有杀她的人?
清楚知道虞玖九对母亲有多重要,虞千画笑着点头,以柔柔的语调安抚她的情绪。
“我答应你,我会立刻着手开始调查。”
“关于她的身份,你们可以从和安乐社团开始深入调查。”
季杓辰不慌不乱的开口,小心翼翼的杯子的碎片扫到垃圾桶中。
面沉如水的样子着实有点令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是谁干的?”宝贝似的两妻子拥入自己怀中,宣筠霆故作镇定的询问。
放在她腰间的指关节泛白,下巴紧绷成一条线。
胆敢伤害虞玖九,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人!
另一只手攥紧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省声音,叫人打心底里感到冰冷和威迫。
眸色深沉如月光下的海面。
季杓辰如实点头,没有半分隐瞒的样子。
“关于她的身份,我觉得需要深入调查……”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张脸总觉得有点熟悉……
不,准确的说是个虞玖九有点相似。
两人除了在气质和眼睛上虽然大不相同,其他方面却是像极了。
一片静谧无声。
良久,虞千画率先打破了此刻的沉寂,拨通了处长的电话。
“头,我申请立刻回去上班。”铿锵有力的语调落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头同意了。
将电话挂断,跟几人说了几句话后便直奔停车场。
引擎声渐行渐远,虞柯慌乱的心还是没有得到安抚。
脱力般倚靠在丈夫的怀中。
“怎么办,老公……”
宣筠霆无言,紧蹙的眉自得知事情开始就没有舒展开。
调整号情绪后,倨傲冰冷的唇轻启。
“转院。”事到如今也只有转院一个办法了。
一手将手机拿起,准备拨通某个人的电话。
倏地,一只手窜到自己面前,从自己手中将手机夺过,阻止了他的行动。
“我有一个主意。”
将手机交回他手中后季杓辰来到他身边坐下。
以两人才能够听到的音量说着什么。
听完他说的,宣筠霆瞳孔微缩,面沉如水,觉得他真的疯了。
“真的要这么做?”
“没错!”季杓辰语气充满了自信,漆黑的瞳孔闪烁着点点光芒。
敢动他的女人。
他要让这群人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