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母正在厨房中烧饭，听见这话便赶紧跑出来：“可别呀！要是在这屋里杀了人，那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霍去病笑道：“伯母放心，我不会杀他的。”说着又低头看着查伊。“金日磾是你的旧主，如今你的旧主效忠于我大汉，你又当如何？”
查伊自然明白霍去病的意思，但却并未犹豫：“承蒙将军不杀之恩，若是将军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那在下必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那若是要你为我大汉领兵效力，随将军远征匈奴呢？”乐正白染问道。
本以为查伊至多犹豫片刻，便会答应。谁知此话一出，他却一时沉默了。
霍去病冷冷道：“适才还说万死不辞，现在便要改主意了？你这样摇摆不定，本将军岂能容你？若不从，便是死路一条！”
查伊心一横，坚决道：“将军要在下做牛做马，在下不会推辞。但匈奴人是在下的同族同胞，在下即便要为将军做事，也不可大逆不道于屠杀自己的同胞！即便将军要杀了我，我也难以从命！”
“你可想好了？”霍去病缓缓拔出佩剑。
查伊不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引颈受戮。
但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反而是捆绑在手上的绳子忽地被斩断了。查伊惊疑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霍去病。
“本将军并非嗜杀之人，你既有此赤诚之心，我又怎会妄下杀戮。你既然不愿拜入我大汉军麾之下，本将军也不勉强你。你走吧，老实做个汉朝人，别辜负了金日磾的一番苦心。”
查伊惊愕万分，抱拳道：“在下先前目光短浅，视将军为豺狼虎豹般的恶人。如今才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在下不能为将军效力，是在下无福！”
说着，查伊便对霍去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起身告辞了。
乐正白染看了看查伊离开的身影，惋惜道：“将军就这样放查伊走了，不觉可惜吗？”
“可惜又如何？他既无心随我出征匈奴，我若强行用他，难保他就不会是第二个赵信。我手下已有匈奴降兵降将，倒也不缺熟知匈奴的人。他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由他去吧。”
乐正白染思索道：“既然如此，查伊不能为将军所用，那可否为妾所用？”
霍去病笑道：“你用他做什么？你又无需出征打仗。”
“用人哪里只有沙场征战这一种用法呢？妾既然这么说，那便有妾自己的用法，将军不必多问，很快便就知道了。”
乐正白染略得意道，然后对一旁的侍从吩咐了一声，叫他赶紧跟上查伊去。
御驾在临靳并未做长久停留，不过两三日，便要再度启程了。
乐正母见女儿又要走了，一时不舍便又哭得泪流满面。送女儿和霍去病上马车时，更是拉着霍去病再三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乐正白染。
“娘，别哭了。又不是再无相见之日，你这千叮咛万嘱咐，倒像是要生离死别似的。”乐正白染无奈道。
乐正父叹道：“你娘日日思念你，你回了长安，记得也要常写信报平安。切记别给霍将军添麻烦，还有你那倔脾气也实在得要改改了。”
“女儿知道了。”
霍去病笑道，揽住乐正白染的肩膀：“伯父伯母不必太过不舍，我已想好了，待御驾回到长安之后，便派人来接二位去长安居住。
皇上现在正在筹备出征漠北的军务，想来明年便会派我出征了。二位来了长安，也好照顾染儿。我与染儿成亲之时，二位也定要在场才行啊。”
乐正父母一听，惊得瞪大了眼睛：“当真吗？这，这怎么合适呢，我们…”
霍去病淡然一笑，安抚地说道：“怎会不合适？我本打算此番回到长安便娶染儿为妻，但是无奈国患未除，我实难心安。
便与染儿商定，待到漠北大破匈奴之后再谈婚事。二位既是染儿的爹娘，日后也是我的爹娘，一家人自然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说法。”
乐正父赞赏地点了点头：“霍将军忠孝两全，待我儿情真意切。染儿能得将军照拂，是我们一家的福气。那我等，就谨遵将军安排了。”
两人相对作揖行礼，一番道别后，霍去病才带着乐正白染上了马车。
街边梨树成荫，梨香扑鼻。乐正白染伏在窗前，望着从树梢间飞快掠过的日光。以往这些都是日日可见的，但如今一去，恐怕再也不会见到临靳的天，也再闻不见如此香甜的梨香了。
回到驿站时已是傍晚。随行的军士们都已在准备行装，筹备明日御驾重新启程。驿站中人人都忙碌着，张呈也正在埋首，收拾从家中带来的物什。
除了老父叮嘱他带上的一些吃食和特产，他的行装中还多了几个精致华美的匣子。这些匣子不大，也就两尺见方，但他拿起放下时却显得这些匣子很沉重。
他认真仔细，生怕遗漏了什么。
以至于乐正白染站在他的房门前，他都浑然不觉。待到乐正白染敲了敲门框，张呈才赶紧转过身来。见到是乐正白染，便恭敬行了个礼。
“乐正姑娘，有何贵干吗？”
乐正白染看了看那几个匣子，笑道：“张大人回家一趟，可见张刺史念子情切啊，带上了这么多贵重东西。”
张呈下意识地遮挡了一下那些匣子：“不过是一些寻常衣物，干货特产。长安路途遥远，带上些家乡风味，也好纾解思乡之苦。”
话虽如此说着，但是那几个匣子都精致无比。其上描纹都是素金的，若说用这样贵重的包装，来放什么特产干货，真是叫人难以信服。
但乐正白染也是笑了笑：“小女子近来读书，遇见一些困惑之处。张大人满腹经纶，想必一定能指点一二。不知张大人可明白‘贪财而取危，贪权而取竭’是何意思？”
张呈淡道：“这是庄子《杂篇．盗跖》记载所言，是为老子学说。当今皇上崇尚儒学，罢黜百家。姑娘怎会突然兴起，读起庄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