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生呐刘长生,你瞅瞅你现在这落魄样,还替他们操闲心,还是先操心操心自个儿吧!”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要不是刘长生犯糊涂,他也不会有如此进展,如今将其麾下全都招揽过来,又怎么能放松警惕呢?只要牢牢钉死刘长生,这些人便会群龙无首。
“你这挨千刀的货色,竟然还在这里颠倒黑白,等我这边松洽了,一定把你给拾掇喽!”刘长生的头刚好夹在铁尺中间,稍有不慎便会划出口子,可他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依然甩开胳膊跟前边的刘显芝叫嚷,身边的两名衙役生怕出了乱子,只得跟他一步一挪缓慢移动。
“章捕头,这犯上作乱的家伙已经被抓,还请你立马带他回县衙受审,可别任由他在这里信口雌黄啊!”刘显芝丝毫不在意他的举动,难不成他还能撑破铁尺冲到自个儿面前来?只不过是承受不了全面溃败的消息罢了,权当是条发狂的野狗就好。更何况现在的刘长生缓过劲来,肯定是要重新聚拢自己的力量,刘显芝倒不如顺手将他送去襄陵县衙,只要这事经洪县令的手,那十有八九是稳妥了,他也能趁着空档来安抚新人,说不定等刘长生放出来时,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刘家老爷了。
“如今已将人控制起来,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刘老爷让我带人回县衙去,这要让洪县令知晓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事情进展到现在,章捕头这才明白自个儿被刘显芝给利用了,可先前持平的状态被打破,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家独大,要是再将刘长生引回县衙去,那就是在跟洪县令说,这刘家的内事全让他给处理了,还给他老人家抓回个叛贼来,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可章捕头你是晓得的,我这绥禺镇上都是良善之辈,并不处理这些造反叛国的贼寇,这事还得让洪县令来才合适。”只要能支走刘长生一会儿,他便能让这些后生为他所用,到时候再将刘长生撵在镇外,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说是这样说,可我要怎么跟洪县令交代呢?他只是让我来接王班主,并不掺和刘家的内事啊!”章捕头示意手下将刘长生给押下去,然后跟刘显芝商量对策,如今解决了个心腹大患,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只是这碍手碍脚的刘长生,着实不能强加罪名上县衙去。
“这事好办,我让老邢跟你走一遭,就说是我们在镇上抓的恶徒,顺手交给你惩处而已。”章捕头不过是担心洪县令责怪罢了,可当下他已经完全掌控局势,根本不在意官府那边的看法,更何况先前跟刘长生交锋时,纠结的缘由也是正当的反叛,要想通过洪县令那边的盘问,想来没什么问题。
“这样也好。”虽然眼下这帮后生心怀鬼胎,可主动权已经落在刘显芝手里,无论如何他也是刘家的长孙,就稳定局势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刘老爷,那我便先带人回襄陵县城了。”
“这次的危机得以化解,全凭章捕头鼎力相助,既然你着急回县衙去赴命,那我也不多耽搁你时间。还请让我聊表下心意,一会儿我让老邢到仓库里拿些银两,就当是给弟兄们压压惊。”除掉刘长生的感觉可真是爽极了,他又能过上先前的好日子,可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之后剿匪的安排也得跟进,他还有需要官家的地方。
“这无功不受禄,要是被洪县令知道了,我可不好办呐!”章捕头来绥禺镇就是为了赏钱,可眼下这么多只眼睛盯着,他也不好意思张口便收,只能先装装样子。
“你这话说的,在场都是我们的人,洪县令是不会知晓此事的,更何况这芝麻大的事儿,没必要惊动他老人家。”先前因为王宗敏的一堆破事,他已经给了洪天耀许多好处,如今不能将钱财都堵死在县衙,还是得向下来疏通,到时候官府有什么异动,他也能早些知晓。
“也好,那就按刘老爷的想法来吧!”
章捕头跟刘显芝辞别后,便随老邢去了刘家仓库,两人鼓捣完后便一同去了襄陵县城,跟洪天耀交代刚才发生的事情。
而在刘家老宅的里面,刘显芝开始对反水的后生进行整治,毕竟前几日刚结束场大仗,这些人便跟着刘长生开始作威作福,要不是情况有变,怕是早骑到他头上来了。可仔细想来不对劲,虽然洪天耀下手够狠,可也不至于将刘长生给做掉,万一过几天又卷土重来,那他岂不是又得担惊受怕?况且今日要收拾了这帮家伙,等刘长生归来,肯定是会反攻倒算,与其留下隐患,倒不如彻底抚平人心,到时候让刘长生孤家寡人一个,就是要闹腾也掀不起风浪来。
可想想自个儿从小到大的仆人刘安,竟然在关键时候跟了刘长生来对付他,这着实让他寝食难安,身边多了这么个祸害,幸亏这次争斗中跳了出来,要不然他得蒙在鼓里一辈子,还想趁这次清算来报仇,看来还得再缓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等处理掉刘长生这个刺头,到时候再收拾这些虾兵蟹将,定是易如反掌。
刘显芝心里想要的异常明确,那就是刘鸿山留下的家业,留下的地位,他没必要被眼前的仇恨所蒙蔽,所以再三琢磨后,他站在老宅的里院里,当着全镇后生的面原谅了刘安的所作所为,并允诺减去明年的租子。
经过刘显芝这么一糊弄,反响倒是不错,镇上的壮汉后生全都叫好,个个当这事没发生一样,热闹完便都散去,不知道还以为是看红火来了。刘显芝也只是过人情面子罢了,拾掇完外头的这些杂事,便进了里头的厅堂,他还有事找王宗敏说。
“王班主,我听老邢说,你之前去郭家庄寻老相识了?”这两天的光景拿下李三跟刘长生,镇上的局势已经明朗,刘显芝的眼光看得更远,这解决了内忧,紧挨着便是外患,他得关心郭家庄跟望云山的动静。
“回老爷,就是我先前在曲沃县认识的个读书人,这不八月赶着上太原府乡试嘛,又知道我来的是郭家庄这头,所以特意过来寻的我。”王宗敏本以为接他回来是震慑李三,没想到竟是用来对付刘长生,这下正好见证了刘家权力的交接,他也能彻底死心了,看来这山水轮流转,他今后也能在绥禺镇安心种地了。
“那后来怎么着?怎么在郭家庄住下了?”
“那天下的大雨,等我寻到人家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水滩里了,紧跟着郭家少庄主走了过来,非要说是我杀的人家,这又把我给搬到郭家庄来。后来这事也没报官,就那样压了下来,郭明奎又把我安置在羊圈里,跟条疯狗关在一块。一直到昨儿,听见章捕头的动静,这才缓过神来。”
先前总觉得揭伤疤是件难堪事,因为一直把未愈合的部分掀开来给人看,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能在一次次的陈述中抒发情感,能将苦难转化成另一种形式,能排遣心中的苦闷跟烦恼,让别人了解他的心思,让别人体会他的难处,这种尝试互换的秘密直接击穿内心,对于王宗敏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讲人生故事,或许也是一项很好的出路。
“疯狗?郭明奎就把你跟疯狗关一块?”想来世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先前他还怀疑郭家庄跟山贼有勾结,现在又多出个读书人来,看来郭庄主并没有把人命当回事,是跟山贼合伙干的这一票?还是说他自个儿干的?要是能抓住把柄,他也好跟洪天耀联手,到时候动起手来也有个帮手。
“说的是疯狗,其实是个发羊角风的小兄弟罢了,那小兄弟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昨夜怕是为了救我,被人给杀了。”王宗敏倒是想找个别的借口,可思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这把老骨头,又何必犯得上换床铺、下迷药、讲生死呢?如今人已经走了,他倒不如将事情想的简单些,就这样残留的美好便足够了,没必要揪出背后的原样,当然他只是害怕不一样而已。
“这么说来,昨夜郭家庄又添了条人命。王班主你在郭家庄这些时日,有没有了解到他庄上的动静?”从死亡的读书人到昨夜的疯狗,看来郭家庄这几个月也是接连不断的白事,这郭明奎上回在祖君的葬礼上放爆竹,刘显芝早就想盘算他了,可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还是等处理干净刘长生再说,那时候他没有后顾之忧,也不会这般踟蹰不前。
“我在郭家庄呆了差不多四个月,虽然平日里放羊,但也听了不少消息。我那先前出去的徒弟张文韬,就是现在的郭家少庄主,听小兄弟说这是郭明奎十几年丢的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