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裸露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条发亮的通道,如果他没有记错方位的话,从斜坡上头往下看,西宅的正屋两侧均有房屋呼应,而上栅栏的栖霞园,只是探出去的一个拐角,所以除了那个亭子外,园里的建筑都挨着西宅这边,而眼下他所看见的通道,就该是通往西宅对面的园子。
真是场惊心动魄的推测,虽然地点对的上号,但仔细想来还留有疑点,那栖霞园的屋子再紧挨着西宅,也是处于背光的一面,可如今这条通道竟然有亮光射入,是大自然巧夺天工的构造,还是说有人特意勾引他向前。虽然只是为了探求真相,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吧,在没有弄清疑点之前,还是要小心谨慎。
或许他该当机立断的,因为以王宗敏现在的姿态,已经不敢跟刘家叫板,如果贸然将此事说与他听,也不一定会收到好的效果,反而会将自己彻查刘家的行踪暴露出去,一旦刘家对他警戒起来,那再多的努力也是白搭,更何况他现在就只有另一个世界的模糊印象,根本无法解开这十几年的谜团,当今之际,只得以身涉险了。
可进入灶口的位置实在狭小,以他瘦弱的身材依然无法进入,他只得先将灶上的东西挪在地上,然后清理掉那些堵在洞口的砖石,等将这一切都完成后,他选择从炉灰落下的地方爬入,因为只有这样的空间才能确保他的身躯自由驶入。
在艰难爬进另一端后,李三终于发现了亮光的来源,这在西宅算是正屋的后头,但到了栖霞园那边,则是房屋的最东侧,看来先前人们想用砖块将这里堵上,但有人钻了空子,只在两侧砌了层墙,而墙头则用方孔来应付差事,所以正赶上这大中午的日头,便让阳光顺着孔缝钻了进来,映在地面的通道上闪闪发亮。
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幸亏是大中午挖过来的,要是赶上其他时候,这阳光都会从别的地方溜走,那样的话堵在他面前的全是阴影,自然也不会看见后头的亮光,也不会找到这条通向未知的道路。有时候的巧合总是让人惊异,在惊异的同时,人们时常会将鬼神结合在一起,认为那是它们选择的意志,而见识到它的人,恰好是这场命运的主宰,这种特定化的极端,往往附有神秘的外衣,而所谓的迷信,正是建立在渴望与不可得之间。
如果不是恰好的命运,如果不是恰好的选择,那谁都无法了解到背后的真相,所以在这次所遭遇的意外中,他自己便是被选中的主角,而十几年前那场离奇的火灾,就该由他来揭晓答案。抱着被上天宠幸的姿态,李三穿过这条洒满阳光的通道,来到栖霞园里头。
尽管是个雄伟的庄园,但深秋带来的凉意跟萧条一目了然,发黄的枝叶洒落在石子路上,有几只圆滚滚的喜鹊,它们露出白色的肚皮,晃晃悠悠在上边闲逛,对他这个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并不抱有敌意。
李三大致瞧了瞧这个废弃的园子,凉亭衔接对面的斜坡,北边靠山的地方是条长廊,可惜并没有嵌入山体,只是附在它的下端加入大道,或许多出来的这一截,只是为了整体的方方正正吧。栖霞园的主体建筑靠在西宅的背后,从外面丝毫看不出烧毁的痕迹,有时候想想真是暴殄天物,放着如此奢华的建筑不管不问,也许只有这些世家大族能干得出来。
想来王宗敏的巡山照常进行,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找到有用的线索,为了尽快查探火灾背后的隐情,李三将目光聚焦在栖霞园的正屋内。他刚接近正屋,便听见里头传来阵声响,着实把他吓得不轻,都已经荒废十几年的园子,竟然平白无故传出动静,看来这正屋里头有诡异,而自己先前在炕上所听到的,也许正是这个声音。
除了他所担心突然跳出的奇怪生物外,在正屋里最有可能出现的便是人,因为人这种生物天生就有多重面孔,不需要耗费他的精力去思考,去构造他们的形态,而通常那些匪夷所思的邪乎事情,也是由他们所引发的,所以很多时候,人要比鬼神更恐怖。
当正屋里再传出一阵声响时,李三的思路这才被拉了回来,但似乎这样的声响并不是翻箱倒柜的动静,他隔着麻纸糊的窗户往里瞧,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在屋里正中央的深红圆桌上,有两人正待在里头,虽然看不清眉眼,但瞅着身形跟着色,似乎他能有个大致印象,但有谁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去分辨呢?李三的目光完全被那女子所吸引,只瞅着粉色的长裙在与桌面碰触后像瓣莲花展开,从膝盖往下的部分则自然而然向下垂落。如果不是那少年身着白衣有个对照,他也无法想象世间真有肌肤如雪的女人,所有的一切映在窗纸上颜色分明,宛如一幅随心所欲的画卷,让他忍不住直咽口水。
在二人匆忙完事后,李三担心自己的位置被人发现,他连忙找了个墙体躲了起来。那二人从正屋出来后,径直朝长廊走去,七拐八拐后便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已经离开了。刚才在栖霞园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被李三看在眼里,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白衣少年正是刘家的新老爷——刘显芝,而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该是头次公堂上交锋的妇人——秦翠香。
也难怪两家爆发冲突时,老邢竟然寻不到刘显芝的身影,原来他藏在这里头快活,只是刘家少爷跟个寡妇勾搭有些费解,况且以刘显芝的条件,应该也不难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吧?难道说是秦翠香的风姿太过妖娆?不过这并不归李三来管,既然让他撞见这出好事,那定然不能白费,所以无论十几年前的火灾真相是什么,他现在只需将利益扩展到最大化。
在确认栖霞园里没人后,李三偷溜进正屋里,凭刚才残留的印象,来到那张深红的圆桌前,然后在上面找到先前遗留的污渍,用手掌抵在指尖,放在舌头上品了品。虽然是废弃的宅院,但屋里的陈设并没有减少,对李三来说,身处在空无一人的环境中,又有适才情况的刺激,如果没有诞生野兽般的欲望,那才是假话,所以独留在此的他,趁这个好时机,也让自己好好发泄了一通。
潦草完事的他转身回了西宅的正屋,把破损的洞口又塞上砖块,而后将东西都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想要从这件事情上获益,就必须跟刘显芝翻脸,但要挟跟勒索也需要筹码,况且他还跟刘家签着长工,势单力薄的他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想要突破现存的格局,就必须寻找更强大的力量,而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伙人,一队是不远处的郭明奎,因为祖君时留滞的恩怨让二人延续至今,但此人反复无常,又阴险至极,上次被他坑害之后便让李三心存畏惧,更何况两地相隔甚远,与这样的人联手,或许只是将自己的情报借与他,而对于自己的利益,丝毫没有保障;而另一队则是绥禺镇的刘长生,因遗留的家业与刘显芝反目成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自打洪天耀入驻镇子后便销声匿迹,但心底那份热忱应该不会改变,如若与他结盟,或许操控的几率更大些,况且都身处绥禺镇,一旦发生事情也能及时照应。
按他这么分析,似乎接下来的盟友一目了然,他没有必要去讨好远方的郭明奎,只需将精力投放在刘家便是。现在的他手中捏有王牌,如果能游刃有余处理双方的关系,似乎夹在中间的自己大有可为。抱着盘算好的计划,李三将玉儿叫了回来,两人瞎胡吃了口饭,等待王宗敏归来。
如今天色暗的越来越早,日头刚一落下去,便听着镇口方向传来后生嚷叫的声音,听这动静是巡山的人回来了,李三连忙起身出门去迎,顺便打听打听山贼那头的消息。
他出门倒也看见王宗敏的人,但王宗敏并没有过多注意他,只潦草交代他不回来吃饭,便随后生们往斜坡去了。看这样子是有功归来,要聚在老宅里吃上一桌,只可怜他一人出门来迎,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罢,反正现在的他今非昔比,等日后将刘家的祖业分上一分,自然少不了有人围在身边,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工夫。
让他诧异的是,仅过了一个时辰,王宗敏便从老宅那头回来了,兴许刘显芝仅是随便招待了一下,并没有吃酒谈天?只是以他平日里仗义疏财的性子,这样的假设似乎并不成立。从傍晚归来的欣喜到现在的神情疲惫,准是在刘家老宅不欢而散,要不然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反正现在的他计划与刘长生联手,收集的情报自然多多益善,也为了照顾他些许的好奇心,便上前与王宗敏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