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县令您说笑了，这两家的关系自祖君时起就如此，如今到了我的手上，又怎么会害怕交手呢？要单是对付郭家庄的话，我还是求之不得的。”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刘显芝自然不可能认输，之前跟郭明奎打交道也并未有所收获，只晓得这人不使通常手段，虽然口才不行，但诸事都能有所成就，想来他也不能轻视。
“既然这事没了问题，那咱还是说剿匪，这望云山一带的地形我可不清楚，所以该找个通晓山地的向导来，等摸清他们的山寨，到时候才能动手。”虽说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还是头一次剿匪，但总得有模有样摆出来，现在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洪天耀这话说的没错，可望云山那边前些年折了古道，又多有猛兽出没，这通晓山地的向导，怕是找不出来。假如要按原来的地形进发，又可能遭遇变故，等队伍行进至深山之中，若是被山贼伏击，大抵是要全军覆没的结果。
“大人所言极是，可眼下望云山被山贼占据，而先前的古道又遭毁坏，若是没有万全之策，肯定是要无功而返的。”刘显芝手下就有限的人马，他可没有资本跟洪天耀玩火，这种冒险的事情，他得算计下得失再定。
“眼下的问题不就在这儿吗？若是一味等待他们来劫掠，那受损的只能是我们，当今之际唯有突破重围找到地形，才能尝试将他们一网打尽。要不然谁都撑不过这个冬天。”自打洪天耀入住绥禺镇以来，现在的局势更加严峻，好像山贼那边也收缩了手脚，很少再听到报案的消息，虽然对辖内是好事，但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定是在谋划别的祸事。
“那查探望云山是势在必行了，您这次要派多少人马？”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不过为了保险，还是要核算下具体情况。
“毕竟他们都在此扎根四五个月了，肯定在山中各处都安插了眼线，既然是明目张胆上山查探，那自然会惊动到他们。这次我准备先派出两路人马，只在望云山附近的山头活动，然后将先前的线索整合，最后再对望云山下手。”既然都是为了减少损失，那不如推迟下行动计划，等彻底了解清楚周遭的活动迹象，到时候再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绥禺镇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这次的行动，您打算让郭明奎掺和吗？”大抵被洪天耀这么一说，他心里的恐惧感全都消失不见，既然不正面去招惹山贼，那似乎也没必要跟郭家庄打交道，对他来说，这件事情能单干就单干，他可不想到时候去见郭家庄的人。
“当然要让他掺和，而且要光明正大让他去。”先前他与刘显芝所说的两路人马，便是绥禺镇跟郭家庄两家，这样明目张胆跟山贼对着干，也正好能把郭家庄拖下水，这样一来，无论两人背后有什么肮脏的交易，他都能轻易勾起之间的嫌隙，只要能将郭明奎玩弄在掌心当中，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那到时候是您亲自去郭家庄寻他？”接连问了几次都这样的回复，这让刘显芝着实恼火，可毕竟他才是县令，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他还是把精力放回镇子里，专心致志对付刘长生才是。
“自然是我亲自去，不然郭明奎又该耍花招了。”眼看二人商量完此事，洪天耀的目光又集中在那妇人身上，只是顺带打听的事，他也不想将自己给暴露出来，“这么些天连番遭山贼，镇上的人家怎么样？”
“倒也还好，我让刘安都清算完了，主要是在东边镇子一带损失大。”突然被洪县令关心镇上的事情，倒让刘显芝有些措手不及，今天早上的谈话感觉有些诡异，与平日里的他形象完全不同，倒像是跟上官汇报一样，也不晓得是不是他多虑了。
“哎，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先的模样，这乱世里就是得夹缝生存，我今儿一大早，还见有村民倒生火做饭，可真是勤谨。”一说到这危亡图存的关键时刻，洪县令便扼腕叹息，他拍了拍桌椅，然后借力起身来，径直在厅堂内踱步。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再怎么悲痛也得吃饭不是，也不晓得洪县令意欲所指，是单纯表达下他自己忧国忧民的情怀，还是说一大早饿了要吃饭。这么沉重的气氛让刘显芝都有些难受，他也赶紧站起身来。
“洪县令身为襄陵县的父母官，如此为国为民，着实让显芝钦佩。”兴许是要听他的附和声，刘显芝急忙上前恭维，生怕哪里出了纰漏。
当然按洪天耀的意思是，希望能引出谁在那里生火做饭，他也好顺理成章将妇人的情况问一问，但似乎刘显芝并不关心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的赞许把他都弄懵了，既然也没办法再往下扯，他还是安心等消息的好。
“哪里的话，不过都是分内之事罢了，既然都商量好，那我便先回屋了。”看这样子，之后在绥禺镇呆的时间还不少，总是有机会再相逢，况且他都知晓那妇人的房屋所在，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那您慢走。”本来就在老宅后头的屋子里住，刘显芝也没必要出门去送，他瞥见洪天耀走远后，又将自个儿先前的脸盆端起来，似乎还有股热浪往他脸上扑，这朦胧的感觉让他飘飘若仙，一瞬间将脑中的烦心事都甩去，可再回过神来，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这种怅然若失的无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等之后吃过早饭，洪天耀便出发了，他带走章捕头跟二十名衙役，一同来到郭家庄这边，迎接他们的依旧是上回那名童子。
“你家庄主现在在里头吗？”洪县令抽了根狗尾巴草衔在嘴里，亦是惯常的便服装扮，等小童拉开门后，他便自顾自往里边去，丝毫不顾及小童的惊异。
“您是谁？怎么带人便往里边冲啊？”这么蛮横的客人，他还是头一次见，他都没有得到庄主的准许，便让人给闯进来，一会儿庄主要是问起来，肯定会拿他撒气的。
“你问我是谁？等你们庄主出来就知道了！”洪天耀头也不带回，径直朝里边的正屋走去，一把推开门后，正好看见里边翘起二郎腿的郭明奎。“你这在里头倒是活得挺悠闲的。”
被突然闯进来冒犯一下，这让郭明奎异常恼火，可他的表情还没跟上，就看清眼前来的是洪天耀，虽然这里是他的地盘，但好像洪天耀管辖的地盘更大些，他还没能耐跟人家叫板，索性收起自己的二郎腿，然后起身来寒暄。
“这不是洪县令吗？您怎么有空来我庄上？”郭明奎脸上堆满笑意，接着又伸出胳膊来作揖行礼，一副谦卑的模样把洪天耀往上座上请。
“这郭家庄离县城还真是远，害得我昨夜又在绥禺镇住了一宿，这不今天一大早便赶过来了。”洪天耀倒像是来参观屋子的，屁股刚挨着椅子，立马又起身来看，而在屋子西侧堆着郭明奎收藏的古玩字画，他就弓着腰眼巴巴盯着不动。
这两天襄陵县的地界也还算太平，怎么这洪天耀还找上门来了？难不成是为了王宗敏的戏班？可那也不是他的意愿，这突如其来的造访，真是让他摸不着头脑。再瞅瞅自个儿摆的宝贝玩意儿，怎么又被他给瞧上了？要是冷不丁向他索取，这不是要做赔本买卖吗？反正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他是一点儿念头都没有。
“您这也是忙坏了，怎么还在那头住了一晚？”面对这种无赖，他能有什么办法，也急忙跟上前去，也好看看他中意哪个，尽量挽回些损失。
“这不是人家盛情难却吗？要不然就直接到你这了。”洪天耀瞅见个翡翠茶杯，下身通体呈暗绿色，那色泽一瞧便是上乘的家伙，而翻开里边一看，却又是通体的纯色，一点儿杂质都没有，他抡着指尖转了转，手感倒也不错，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儿。
“话说你这郭家庄，近几日来没遭那山贼？”再好看那也是别人的东西，反正这一排养眼的宝贝在眼前，他得多看看别的再定性。
“洪县令您说笑了，我这巴掌块大的地方，有什么值得人家来的？况且我这庄上民风剽悍，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儿。”郭明奎眼瞅着自个儿的宝贝被人家握在手里，着实让他心痛，这可是早些年他去江南那边淘回来的，当初可是花了他二百多两银子，要是被洪天耀夺走，那不得让他心疼死。
“民风剽悍？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洪天耀回头看了眼郭明奎，接着把目光又转到下一层，这回他瞅见个愣高的铁皮盒子，外头用黑布缠着，又有金丝线描边，光看这厚重的模样，便引起他的注意力来。“郭庄主，你这盒子里头装的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