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芜心尖微微一颤，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他现如今的身份已经让他们不能有太多的交集了。
等找到酒仙看着寒时将那壶酒喝了下去后寒芜就再没理由留在这儿了，酒仙也素来不喜热闹，俩人便又结伴往山下去了。
俩人快到山脚寒芜还回头望了一眼，寒时依旧站在原地，一身月色的长袍眉如远山。
酒仙虚着她的样子：“陛下仿佛情志不佳。”
寒芜甩甩头像是要将那莫名的情绪甩出去：“哪有什么情志不佳，不过是有些许感慨罢了。”
酒仙低下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意：“儿大不由娘？”
“他总想着我们之间一如往昔，可那万年的分离是分明存在的，男女有别也是分明存在的，他如今是新贵，以一万幼龄升为上仙阶甚至平安渡过乌金雷劫。咱们都清楚，天劫渡的越凶险顺利渡过后机遇便会越好，他的未来连演算都不必，是一眼望得到底的大好前程，日后必然会娶一位血统纯正出身高贵的公主，可你看我是什么？”
“我捡回了他，又养了它这些年足够了，缘分亦也该尽了。”寒芜觉得惆怅，惆怅完就开始难过，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小白泽。她性格疏懒不善表达，这些年虽说明面上是全靠他死缠烂打的维护情分，但她暗里也是实打实的回应着。
酒仙声音很沉，像是困惑：“陛下是什么？”
“荒神啊。”寒芜两手一摊，“你忘了一万年前你头一次见我时害怕的样子了？”
酒仙便羞涩的笑了：“可陛下诚然不是这样的，这是无稽之谈。”
寒芜又叹了口气：“人言可畏，且不说他便是你，这些年因与我相交，往真神界走得勤了些受了多少零碎气，你当我不知道？若是叫他们晓得了寒时与我的关系，他这个少君还能不能坐得稳？”伸手拍了拍酒仙的肩，“我见了他这一面也算是全了我们那三百年的情分，日后也不必再见了，权当从未相识。”
酒仙满脸苍凉：“陛下……”
“你成日子里把自己关起来酿酒，好容易出来一趟，趁着这时候多走走好好散散心。”寒芜一步踏出已是千里之外，缩地之术是上神之上才能掌握的术法，以法力高低确定缩地远近。
寒芜两步就跨到当初拾得寒时的林子，恍惚间还能看见个头顶蛋壳叫声奶气的雪团子，寒芜心里一紧而后泛起酸味，酸的她抓心挠肺怎么都不舒服。
她扶着一棵华盖树慢慢坐了下来，倚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呼吸，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很难受，比一万年前那次分离更加难受，可是没下雪亦没下雨，她这才知道原来难过到一定程度便只剩难过，其余半点情绪都无了。
寒芜去了人间，人间已是一副新景象，又正逢花朝节，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年轻男女，姑娘们多是一张粉面，能瞧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或是怀里抱着小巧的兔子灯或是头上簪着华胜。
寒芜好奇的瞧了好一会儿，这些华胜做工一般配色一般连款式都很一般，也不知为何这么多小姑娘都要戴上一只。
“这是花朝节的传统。”一个低沉如钟声悠扬的声音响在寒芜耳畔，紧跟着发上就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坠了一下，“寓意吉祥。”
寒芜伸手去摸，只觉得有些硌手却摸不出是什么东西来：“这是什么？”
寒时将一个兔子灯塞进了她怀里：“是华胜，别人家的小姑娘都有。”又扶着她的肩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看是否戴正戴好，余光虚着附近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放心，你的比她们的都好看。”
寒芜便放下了手又把兔子灯往怀里搂了搂，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下来了？在这里做什么？”
“你下来做什么？”寒时牵起她的袖子带她往前面走。
“不做什么。”寒芜答，“在真神界待的实在有些无趣，便想下来散散心。”
寒时眉眼温柔，声音也温柔：“这么巧，我也是。”
“你刚升了阶品，不用好生休养？这便活蹦乱跳上下折腾，也不怕会留下病根。”寒芜皱起眉毛，那眼神摆明了是在瞧不听话的孩子。
寒时认真的点头：“殿下说的是，可纵观整个四海八荒没有比殿下身边灵力更充沛的福地了，跟着殿下不是能更好的休养么？”
寒芜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她见到他就难过，难过之余虽然还有些欣喜但更多的还是难过，所以不想让他跟在身边，若再次习惯了朝夕相处，那分离之时只怕会让她更加痛不欲生。
“我不会死缠着你的。”寒时道，“殿下喜欢一个人，我清楚。”
寒芜含含糊糊的点头：“嗯，那就好，不会死缠着就好了。”
寒时略合了下眼，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抿起嘴角不再说话。寒芜依旧跟在他身后，见他领着自己往山上走，身边还围着一群一同上山的少男少女。
寒芜拽了下寒时，贴向他的耳朵小声问：“这是要干什么去？”
“今日有花火大会，山上视野开阔，更方便观看。”
寒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
寒时微微一笑，也贴近她的耳朵：“殿下忘了我本是白泽？”白泽氏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之状，能知道这些也不稀奇了。
俩人贴的有点近，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寒芜的耳垂上，寒芜羞红了脸，不自主的往后撤了半步，寒时见她这样眉眼含起了笑，样子格外温柔。
一旁走得近的男女们瞧得真切，没忍住小声议论起来：“这一对真是般配呀，天底下竟有容貌这样出挑的，我看着比画里的还好看。”
“你看那女郎害羞，公子便是那样温存的瞧着她，眼里跟藏着蜜似的，感情好得叫人嫉妒。”
“她头上那华胜也好看，做工好生精致，怀里的兔子灯也好。哎呀你看看别人给心上人准备的礼物，再瞧瞧你给我的。”
“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家出身，东西自然比我能拿得出的好咯。”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呛呛了起来。
寒芜愈发觉得不好意思，拽起寒时快步向前走去，将人群远远抛在身后。
等快到山顶才慢下脚步，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起闲话：“我以前在人间的时候，这个时辰早早就睡下了，从没出来过。”
“那我可是占了殿下的第一次。”寒时容光焕发，眼睛亮了起来哪怕在黑夜中都熠熠生辉。
寒芜白了他一眼：“你占得还少？”
寒时笑不可支：“是，殿下。”
寒芜又想起一个问题，小声问他：“不过，心上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