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极度大方的神,说赐福就是真的赐福,竟抬了男人全部落的神格,天君吓得舌头都要被咬掉了:“你怎么敢!”
神轻飘飘的反问:“我为什么不敢?”
天君被噎的说不出话了,是啊,她为什么不敢,她是神,一念万物生一念万物死,世间唯一的真神,她有什么不敢又有什么需要顾虑。
神一边将尸骨收拢起来一边道:“你的父亲是位好人,他救过我,他不应当以这种方式死去,你将他带回去吧,他化灰之处便是你们的封地。”
男人千恩万谢,神又说:“我没有赐予你们很高深的法力,也无漫长的寿命,你们皆有一颗至善至纯的心,这颗心便是你们的凭仗。”
男人显然是没有听懂的,还想再问,神已飘飘然的离去,步子很小速度很慢,但背影决绝,决绝到男人半点想拦住她的欲望都无。
神一走天君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她这样自己瞎跑已经闹出了两场大祸,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再惹出一场来,她敢惹,他可是万不敢受。
神瞥了天君一眼,没说话,继续目视前方保持原有的步调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天君这个气啊,她怎么这么能沉得住呢?许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的缘故,他也不铆足了劲儿要斗这么一斗,也不说话,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神没有跟他斗气的心,也并不知道他在憋着气,只是瞧他一连跟了自己好几天觉得很是厌烦才开口问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这几天天君快把后槽牙都咬穿了生怕她是真的不会搭理自己,她这一开口,自己心里那口气顺了下去,终于舒坦了。
“我跟着你为的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神坦坦荡荡的道:“不清楚。”
天君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死,他真嫌弃自己命长,才非要跟着她。神眨了眨黑如点漆却暗藏星辰般的大眼睛,表示出疑惑的样子来。
天君正了正衣冠义正言辞的道:“你瞧瞧这个四海这个八荒,就这么几百年的时间已经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哪怕是历经上古三战那样惨绝的战争,动荡了上万年都比现在要强上数百倍。”
神没有说话,默默低下了头,那个样子像极了乖巧受训的孩子。天君越说越正气,竟当真是把她当成了下臣:“你才活了多大的岁数,手上就已经沾了多少血,不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横竖这些姓名都断送在了你的手上,你可曾真把自己当成过神?你又可曾清楚自己身负怎样的职责和能力!”
神那双乌鲁鲁的眸子静静的落在天君的身上竟让他打了个突如坠冰窟,浑身都冷了下来,那是刺骨的寒意。
神的嘴角是带笑的,可那笑容却让整个空气都冷寂了:“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还会受你的蒙骗?”
天君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动物,差点跳了起来:“我何曾蒙骗过你!”
神被点燃了怒火,脚下踏出火焰,一步踏出几乎要焚烧大地:“三战末期后是谁告诉我巫族厌恶神灵,犯上作乱挑起了这场持续万年的战争,战火点燃了整个九州牵连了所有生物;又是谁告诉我,鬼族趁乱害死了我父神;更是谁告诉我,诸神拼着耗尽法力才将将要结束战争结果魔族异军突起,最后害得娲皇陨落农皇丧失神格。”
天君骇然,连连后退,方才的气定神闲在真神的怒火下瞬间瓦解,只能无力的辩解:“我没有骗你。”
“你自然是没有骗我,这不尽然都是假的,可里头假话掺杂了多少你比我清楚。”神伸出手指点上天君的心脏,“从我诞生起我就被你们牢牢攥在手心里,我所知皆得与你们口中,可你们说的便是实情么?三战是怎么打起来的,我父神又是如何魂飞魄散的,诸神黄昏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晓么?”
天君的瞳孔骤缩,像是惊吓过度。
神继续道:“你们的计谋是真的精明,能与我说得上话的那些首领,该被封印的封印该处死的处死该关押的关押,你甚至砍断了穹柱让九重天远离大地,以斩断我最后能听到真相的机会,真真可谓是算无遗漏,让我很佩服。”
天君的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汗珠沿着他的眉骨划过脸颊最后凝结在下巴处,“吧唧”落在地上,惊得天君一颤。
“我突然离开真神界才是让你最害怕的事情吧。”神冷笑着,说着这些惊心动魄的话,“你没想过我会离开,你以为我会一直老老实实乖巧的高居神位将一切都交给你处理,你这个天君成为真正的天下之君,这当真是极好的算盘,只可惜算盘打碎了。”
天君身子一矮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神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像是累了,这也难怪她何时说过这样许多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什么真神什么天下共主我未必肯放在心上,你算计了我,他日我哪怕知道了真相也未必会与你算账,可你慌不择路的想给我扣上一顶任性乖张只为自己一时心情不顾天下长生的大帽子来,我委实就不能接受了。”
“你说我是荒神,我所经之处寸草不生尸横遍野,我确实也犯下这样的错,但这不是你谋划着夺我的神骨削我神位的理由。我是祖神遗女这四海八荒唯一的真神,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有权放逐我,哪怕这神位我当真不想要,你也承受不起。”
天君煞白着面皮,冷汗已经沁湿了他身上所有的衣服,神收了怒火凉凉的道:“你应当清楚,我已非当初,这些事已成过往我也懒得追究,日后你居九重天,我住真神界,咱们互不相扰也最好永不相见。”
天君这才颤巍巍的跪好行礼:“是。”
神垂下眼帘,觉得累了,从内心深处如潮水般涌出一股又一股厌烦的情绪,神又抬头望天,眼神很是冷清:“这个神当的好没意思。”
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