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沈思南笑道。当然只有他顶着,难道指望那两个老爷吗?“我只是奇怪,翊王他们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东篱道,“又不是打算……谋反。”
沈东篱的话说的很小心,还专门看了看有没有人听着。“陛下让他们去打仗,陛下让他们割让源城退守,陛下让他回来,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让人看起来怀有异心的事情。”
连沈东篱都能看出来,何况别人?陛下说不要了,你们还去救人,显得你们比陛下能耐呗。虽说用的是陛下的名义,但边境两城谁不把宣忱当做救世主?“也不仅仅是没钱的事情,”沈东篱看着沈思南,“你知道其实我们更该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沈思南当然知道,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些事原本是该陛下去做的,可陛下没有做。陛下没做的事情,翊王和翊王妃做了,他们冒着危险,难道是为了得到那些名声吗?”
“若是有可能,我相信他们宁愿不要名声,也不会选择让百姓受苦。”
沈思南道:“陛下可以这样揣测他们,我们却不能。纵使他真的得罪了陛下,我作为他的朋友,也是甘愿和他一起的。”
沈东篱没话说了,他只是个管家。二老爷三老爷都不来问的事情,他管什么。来提醒一两句已经是僭越,也亏了沈思南和他关系好,才不介意他问。“那接下来呢?”
沈东篱问道,“翊王殿下要回京了。”
沈思南跟没事人一样:“该怎么样怎么样呗,翊王有命,你们就遵从,没有的话就老老实实做生意。”
沈东篱离开。沈思南独自站在廊上望天,其实还有一个私心,他没有说。如果可以选择,他仍旧不想回来做什么沈家家主。他希望能和宣忱一起去前线,到战场上去,就像他小时候梦想的那样,仗剑天涯。否则,他又何必去翊王府做侍卫呢?“既然我人去不了,给点心意也是应该的……”沈思南忽然低声道。通州,翊王和江晚晴终于准备走了。来的时候不是一起来,但走的时候却是一起走。他的带着自己来时带着的兵将,如今已经不足一万人。一队队将士在通州城外集结,远远望去,十分有安全感。是的,安全感。通州的百姓们也想要安全感,这些日子宣忱在这里,他们也将他当做了保护自己的战神。江晚晴上了马车,宣忱则在许多官将的簇拥下缓缓出城。百姓们早就得到消息,在这里守着,看到他真的到了城门,纷纷发出呼喝声。“殿下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殿下回京要顺利啊!”
无数的百姓们举着手里的东西,要把准备好的干粮送给宣忱。这些百姓之中,最多的还是他们护送过来的难民。难民们没有多少干粮,却仍旧想着他们。宣忱笑嘻嘻的上前几步,脸上多了一丝动容。此时此刻,已经不会再有人计较他的行路仪态有什么不对了。他像周围的民众挥挥手。在他的记忆里,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受欢迎。民众们发出更大的声音。而其他将领们他们则内心复杂。太复杂了,一开始他来,都以为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谁能想到会接连胜仗?张宝的内心更复杂,他还记得他一开始是被派来盯着宣忱的,后来打起仗来就上头了,对他唯命是从。现在要回去了,这股上头的热血终于冷了下来,陛下会不会责怪他?“我要走了。”
宣忱停下脚步,回头看这些送行的将领,他道,“如今,这里就是大景的边界线,若是以后西陵还敢来犯,想想四周的百姓们,想想他们。”
宣忱的目光看向周围的百姓。大家也都看过去。“为了他们,他们才是你们从军的动力。”
宣忱道。在场的人齐齐应一声。这话越听越像离别,虽然这本来就是离别。他也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吧?金疤客缓缓摇头冷笑:“还挺会收买人心。”
苏锐看他一眼,道:“有本事你也来一个。”
金疤客不再理会他。宣忱要回去了,他也只要继续跟着江晚晴回去就好。苏锐忽然又问道:“你就这样回去,陛下不会责罚你吗?”
金疤客道:“怎么会,我这一路都跟着王妃,任务完成的很好。”
苏锐忍笑,道:“嗯,那告诉你一件事。王妃已经走了。”
金疤客神色大变。他立刻就要给下属使眼色,挣脱他们的束缚现在就追过去。苏锐道:“这么多百姓看着呢,而且,王妃早上就走了,你现在追也追不上。”
金疤客大怒:“她一个人能去哪?翊王都要回京了,她为什么不回?”
苏锐不理他。而此刻,江晚晴已经独自骑着马,狂奔在回京的路上了。宣忱要回京了,她当然也要回京,只不过,要提前回去。江晚晴经过这些日子的外出,也学到了很多野外生存的技巧。比如,她随身带着地图,看着天色,在天黑之前给自己寻到了一处破庙暂且留宿。生火、喂马,布置好蛇虫鼠蚁不能靠近的药物,之后才拿出干粮,给自己做着吃。一个人,当然是赶时间的。破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便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她应该能在半月之内赶回宣京,比宣忱要早到好几天。而沈家如果要出事,肯定也要在宣忱回来之后,这样,她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和沈思南一起布置。明明是救人,却还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危险。江晚晴觉得好笑。等吃完了饭,她抬头望着破庙的金身佛像。这佛像已经破败很多,上面还沾了很多蜘蛛网。如果不是实在太高大,江晚晴是想上去擦一擦的。她想起宣忱说的话。宣邈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可现在推翻他,又会有多少人流血牺牲?这动乱,是不是比他当皇帝带来的动乱还要更大?庙外悄无声息的下起大雪,江晚晴在扑簌簌的雪花落地声中睡着了。回去的时候,宣京城已经有了一些暖意,街上的树木都抽出了小芽。原来她真的已经离开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