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认识,但是这印章,这宝册,作为大景官员,他还是十分熟悉的。只不过他仍然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偷了翊王的东西,现在来骗他。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从他脑子里晃走了,翊王要是真出事,他离得这么近,不可能不知道。“参见翊王殿下,翊王殿下前来支援,下官实在感激不尽。”
郑喜正色道。而城门打开之后,街道上的人实在是零零星星,有人以为他们是西陵的军队,逃得远远的,等到看清他们的装束和旗子,才终于近了些。可是离近了,也有人顺路呸一声。朝廷放弃了此处,他们见到官兵,当然是要骂两声的。但江晚晴和宣忱谁都没有时间理会这种民意。他们紧急跟郑喜商量转移民众,原先那些因为时间紧急而不想走的人,现在都可以离开了。郑喜一边派人通知他们,一边自己也在收拾东西。不用死在白河镇,这实在是个太好的消息。街角仍然是乱的。一声尖叫,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被人拎了起来,连气都差点喘不上。仔细看去,是一个面黄肌瘦,头上有癞疮疤的男子。“放下我孙女,快放下她!”
一个老妇扑过来去抱男人的腿。男人一脚把她踹开,恶狠狠道:“西陵人都要来了,与其便宜了他们,不如便宜了我!”
这话的意思简直让人绝望,老妇不顾疼痛再次扑上去,却又再次被踢开:“滚一边去,再吵杀了你。”
反正此处也没有人管,整个白河镇都是乱的,当官的都快跑了,说不定他以后也会死。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临死前快活一下还是要的。四周有路过的人,皆是些同样的老妇或者老者,见这人虽面黄肌瘦,毕竟是个男子,也不敢惹,只是纷纷看着,然后摇摇头。西陵人尚未打进来,但此时此刻,倒是他们自己人先互相残杀了。老妇被踹的爬不起来,捂着胸口在雪地里哭得声音嘶哑,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日子忽然就成了这样。“老天爷啊……”老妇似乎无人可怪,只得去怪老天爷。可惜,老天爷也是听不见的。男人已经去撕扯小女孩的衣服,小女孩的尖叫声更为凄厉。伴随着尖叫声,忽听到噗得一声,抓着女孩的男人胸前凭空冒出一个血洞来,手上全没了力气,女孩忙挣脱开,哭着去扶老妇人。周围人则惊叫起来:“谁?”
杀人了,这男人死了。是不是西陵人到了?是不是要屠城?只一瞬间,他们脑子里转过太多念头,毛毛手上持着弓弩,手臂缓缓放下,眼中的义愤也终于平息了些。她是女孩子,当然更见不得女孩子受辱。“你、你是谁?”
大家惊恐的问道。在她身后,其他人也赶来,杨村长高声道:“翊王殿下前来护送你们前往通州,快回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启程!”
在场的老妇老者们瞪大了眼睛。“若还有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杨村长再次高声。什么?大街上又是一片骚动。杨村长怕他们抓不到重点,忙道:“快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启程去通州,大景将士保你们性命!”
不少人都变了脸色,纷纷回家去收拾东西。原本都已经打算等死了。而像刚才那个男子一样作奸犯科的,其实也是少数,因为大部分青壮年都早早的逃难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只有那小女孩还抱着老妇在哭。毛毛上前去把他们扶起来,老妇似乎伤得不轻,也知道是她救了孙女,不顾她还是个孩子,一下一下的扣头:“谢谢你,谢谢你。”
毛毛这还是头一回下山,被老妇这么诚恳的感谢吓得有些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缓了一会儿,还是夏婶子来扶起她,确认她没有伤得更重,催她快去收拾东西。倒是恰好在不远处跟着的郑喜看到这一幕,有些头皮发麻。这小丫头,杀人的时候毫不留情,被救的人跟她道谢,她倒是不好意思了。他又看了看这些人,像是村民,比他们这里还要穷的村民。但他们这副做派,实在很让人心惊。他还以为这些人也是翊王殿下路上救下的呢,现在看来不是。“他们毕竟是自己人。”
郑喜去跟杨村长交涉,“他也是觉得生命无望了,这才临死前做了些错事。”
杨村长还没说话,毛毛又两三步赶过来:“活着没有希望就能欺凌别人了?这样的人,你们大景也要,简直是非不分。”
郑喜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教训了,但又觉得她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待要问时,毛毛已经走开了,要去下一条街。看着她的背影,郑喜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叫“你们大景”?难道他们不是大景人吗?郑喜看看杨村长,杨村长也没给他开口问的机会,带着人一礼之后离开了。郑喜一头雾水的上了城墙,头一回觉得,白河镇不止他一个人在守。与此同时,通州和长林军终于也收到了消息。“翊王殿下实在是有些……”长林军的将领摇摇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评价。“他如传闻中一样,做事张扬大胆,不顾后果。”
手下的人道,“但这次,我支持他。”
将领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陛下下旨撤军,这旨意中没有顾及百姓,翊王殿下仁义,做事虽激进了些,却也是一片仁心。”
手下的人又道:“这么说,将军是赞同他的做法了?”
将军点头,救护百姓,不就是他们的职责吗?先前守源城的时候接到上级命令不支援,而现在,又是源城的百姓被抛弃。他觉得心中好像莫名用处一股愧意,怎么又是源城,他这辈子似乎都要对不起源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