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疫病和战乱,此处的百姓们已经很久没见到银子了。桌上摆着十几框银子,用的装白菜的框,似乎完全没把这些银子放在心上,阳光下耀眼夺目。战乱时候,银票是不值钱的,只有金银才是硬货流通物。这些银子就这么摆在桌子上,只要提供江晚晴的消息就能换到,实在是太诱人了。人潮汹涌而来。巧颜兴奋起来,赶紧让人把大家的线索都汇集起来。郭村的村长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只要给消息就给钱,哪怕是说哪里有盘踞的山贼,也给钱,这实在是……村长咽了咽口水,附近倒是没有山贼,不过当初西陵打来的时候,倒确实听说隔壁村子有一批人上山落草为寇。等他也领到二两银子之后,村长发出了有钱真好的感叹。只有苏锐,在担心江晚晴的同时,也在担心疫病的传播。霍乱本就是传染病,现在大家为了钱,又全部都聚集到了这里,实在很难想象会乱成什么样子。然而,宣忱的意思是:“江晚晴不是留了药吗?”
唉,他该说什么,殿下究竟是太信任江晚晴了,还是根本没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不远处的金疤客吃着包子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听说当今陛下还是宸王的时候,翊王就用二百万两银子拦住了他对江晚晴心思,有钱真是好啊。村长带头领钱,其他人当然也一拥而上,消息又杂又乱,包括但不限于:“看到了江大夫,她穿着绿色的衣裙。”
“十八里外的绛山上,二十几日前便有人落草为寇,说不定就是他们劫走了江大夫。”
金疤客吃完了包子,拍了拍手,朝手下人道:“咱们也开始干活吧,顺便盯着翊王,他要是真敢擅离前线,陛下也就不用大费周章了。”
……江晚晴喝掉了最后一口面汤,放松下来,朝夏婶子露出一个笑容:“汤也喝完了,该带我去见病人了吧?”
夏婶子的神情有些震惊。他们确实希望江晚晴吃点东西之后能放下筋惕心,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治病,但这也有点太心大了吧?夏婶子点点头,江晚晴站起来:“走吧。”
夏婶子觉得她忽然占据了主导权,好像她真的是被他们请来的,而不是被绑来的。山村里人并不多,江晚晴跟着夏婶子走出去的时候,二三十个人都围在路边,远远的看着。江晚晴被带到了一个茅草屋,里面躺着一个病弱的女孩子,大约十五六岁。江晚晴不用诊脉就知道,她只是风寒。但风寒也是会致命的,如果一直拖着不治,反反复复,就会像这个女孩子一样,近乎致命。不过说到底也就是风寒,并不难治。江晚晴开了方子扎了针,交给夏婶子,村长接过来看看,皱起眉头:“我们去哪找药啊?”
江晚晴敛下情绪,此处没有药,但最近的郭村应该有药,苏锐想必已经从源城买来了。她不说话,是希望他们能主动提出来去郭村买药,这样,苏锐他们或许就能发现她了。“……要不,咱们再去一趟郭村?”
夏婶子道。江晚晴耳朵一动。村长咳嗽一声:“不行。”
江晚晴若无其事的将银针放回药箱,听到他们在低声争执。“他们已经看过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找我们,我们绝不能露面。”
“难道就让毛毛病死吗?”
夏婶子有些急,“她从小没爹没娘,你怎么忍心?”
“咱们之前抓的那些人,身上不是有药吗?我们拿过来,给江大夫认一认……”江晚晴一怔,他们还抓过别人?难过这么轻车熟路,就说,正常的山民,应该很淳朴才对。两人又争执了一会儿,似乎是做了决定,最后夏婶子过来,朝江晚晴道:“江大夫,我们这些人都不认识药材,还得请你去辩一辩。”
这是打算将他们抓人的事情告诉她了?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她真的还能离开吗?也或许,这些人也不在乎抓一个两个的,反正此处官府都跑了,没人管得了他们。夏婶子见她犹豫,道:“我们之前抓了一伙山贼,从他们手上搜出不少东西,里面就有药材,江大夫去看看吧。”
“好啊。”
江晚晴道。她说他们抓了山贼,谁是山贼恐怕还不一定呢。夏婶子在前面引路,江晚晴一边走,一边留心周围的地形。夏婶子担心她跟不上,回头:“要不我走慢些?”
江晚晴忙笑着摇头:“不用,不用,我只是在马车里困得有些乏。”
夏婶子知道那个马车简陋又逼仄,忙岔开话题:“就到了。”
没一会儿,两人几乎到了山顶,此处将整个绛山一览无余,怪石嶙峋,颇有气势。山顶修建了一个简陋的地牢。这里明显被人为的修整过,不像山下那么难走。江晚晴停下了,他们真的直接将她带来地牢。“我不是……”夏婶子怕她误会,支支吾吾半天,终于直说道,“我们不会把你关进去的,你放心,等你治好了毛毛,我们就放你走。”
“好。”
江晚晴笑。夏婶子上前,在地牢门口敲了敲铃铛,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门缓缓打开,开出一个容纳一人过去的小缝来。夏婶子没让江晚晴进去,她嘱咐江晚晴在外面等,她自己则进去,没一会儿便拿出来一个包袱,打开给江晚晴看。全程静音,江晚晴几乎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想必里面的人不是被捂了嘴,就是已经死了。这里不是很穷吗?听他们的意思,是没钱再养着他们吃饭的。但江晚晴没闻到臭味。不一会儿,之前绑江晚晴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上拎着一大盆稀饭,稀稀拉拉的,勉强看得见几粒米饭。男子见到江晚晴,忙跟她打招呼:“你也在啊。”
江晚晴忍不住问道:“这里关着人吗?”
男子纳闷:“你怎么知道?”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大盆稀饭,后知后觉的傻乎乎笑了笑。“关不了多久,等外面的战乱平息了,就把他们放了。”
这下轮到江晚晴纳闷了,这哪里是关押犯人,这分明是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