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猜测。”裴星辰耸了耸肩,“先等小谢回来吧,先看看苗苗那边什么情况。”
谁知这一等就是差不多一个月,这期间小谢除了刚开始几天打过电话回来,之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颜莎莎和白欢喜中途都有给他发过短信,裴星辰现在是个瞎子,想发也发不成,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裴星辰只回了颜莎莎的,表示他没事,只是时间比较紧,不方便打电话。
白欢喜举着手机:“友船翻了。”
裴星辰知道了,毫不留情地嘲笑:“你以为你是谁哦,小谢才不会跟你建友船呢。”
白欢喜:“……”
裴星辰又说:“除非你改姓颜。”
白欢喜:“……”
虽然这是实话,但是经他嘴说出来怎么那么怪啊,而且怎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低了一辈儿。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最近总感觉在裴星辰面前,自己智商不太够用。
这期间,柯老先生也来过一次电话,是白欢喜接的。
毕竟某个人眼瞎手也瞎,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柯老先生声音大且急促,即便隔着电话线,白欢喜也感受到了柯老先生的生气。
她放柔了声音,轻声回:“爷爷别担心,医生说,只要注意休息,不再出什么意外,再过一段时间,裴哥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柯老先生语气缓和了一些,又问了裴星辰现在状态怎么样,说他之前那么要强又心高气傲,现在变成事事都要别人照顾,怕他心里不好受,又不好明确表示出来。
白欢喜鼻头一酸,声音更轻:“嗯,我现在陪着他呢,他……”
她说着看了正在一旁“听”电视的裴星辰,谁知她正准备说话,裴星辰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手摸索着伸过来,要接电话。
白欢喜迟疑了一下,快速地跟柯爷爷说了一声,把电话塞到了裴星辰手里。
她正准备在他旁边坐下,裴星辰脸忽然朝她方向偏了一下,嘴里不正经道:“欢喜酱,我有点累了呢,想睡觉了,你去帮我把床铺一下吧,好咩?”
白欢喜:“……”
想支开她就直说,至于这么恶心人嘛?
她心中鄙夷了一番,进了卧室“铺床”,把空间留给他们爷俩说话。
屋里没开灯,好在窗帘没拉严,有光透过路灯伸进来,屋里光线朦胧。
白欢喜就着这样的光线抽到了彼岸花,然后就坐在铺好的床尾发呆,过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将窗帘拉上。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白欢喜站在窗边愣了一会儿,小心地扶着墙在屋里转了起来。
在她还小的时候,周围就是一片黑暗,不管走到哪里,步子迈得有多干脆利落,始终都摆脱不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
师父常说她坚强,说她乐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内心有多害怕,怕自己因为看不清路摔伤了,给师父带来时间和金钱上的麻烦;怕自己因为眼瞎做许多事不方便,有一天师父会嫌她烦;更怕有一天自己会被师父抛弃被所有人抛弃。
那时候师父下山卖自己手制的一些小玩意儿时,也曾说要带她一起下山,她得的确跟着师父下山过一次,但也仅那一次。
那一次虽然中途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但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耳朵就特别敏感,在她因为街上人群过多,不好分辨师父脚步走向,从而撞到行人时,她曾听到无数人用或生气或鄙夷的声音要他们离得远一点儿。
而师父就一路弯腰给人道歉,到最后甚至一把背起她,将她一步步地背回和月山。
那时候师父已经不年轻了,因为有自己这个拖累在,手指变得粗糙,茧子横生,背也不再挺直了,时不时地腰也会疼,从之前充满活力的半大小伙子变成了如今这样声音都有些沙哑的沧桑大叔。
小混蛋总说她懂事,不乱跑不会像传奇小说里的人一样因为好奇山下的繁华而嚷嚷着要下山,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山下摩挲剃刀,复习师父教她的修骨技巧和要领,偶尔还会力所能及地帮助师父做些小玩意儿等等,但其实她这样也只是怕给师父添麻烦而已。
她已经这么不中用了,总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而那时候她也总觉得自己一生就这样过去了,但她从没想到过,师父竟然一直都在为治好她的眼睛而努力,更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够看见。
然而更没有想到的是曾说过会一直陪着她的小混蛋会不告而别,一直那么健朗的师父也会离她而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真正的变成一个人。
许是在黑暗空间里待的时间长了些,白欢喜觉得自己仿佛找回了当年在和月山上时的感觉。
她又顺着墙走了两步,四周骤然凉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亮光后,看见颜莎莎手还放在门口的开关上的,一脸疑惑。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开灯?”
白欢喜看了眼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摸到门口的裴星辰,下意识地回:“我只是想再次感受一下黑暗……”
颜莎莎疑惑:“你没事感受什么黑暗?吃饱了撑的啊?”
裴星辰却忽然冷下了脸:“欢喜,出来。”
颜莎莎回头,更加疑惑:“你们这一个个到底都是怎么了?”
白欢喜低着头犹豫许久,还是缓慢地走到了裴星辰面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你不要……你不要生气……”
颜莎莎一怔:“往事?”
片刻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伸出手臂给了白欢喜一个大大的泳抱,轻声安抚道:“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有我们陪着你啊。”
白欢喜有些感动:“谢谢颜姐。”
“颜老师别理她,”裴星辰忽然张口,嘴里毫不留情,“我看她就是作的,非得让人紧张心疼一下才罢休。”
颜莎莎:“……”
白欢喜:“……”
他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啊,她闲来无事随便回忆回忆往事也不成吗?管这么宽,有毛病吧。
白欢喜心中满是吐槽,还是颜莎莎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上前一步,好哥们似的拍了拍裴星辰的肩:“别这么说嘛,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滴。”
白欢喜狂点头:“嗯嗯嗯,就是就是。”
裴星辰脸朝她方向偏了偏:“还就是就是,你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有再说,但白欢喜几乎已经预料掉了不是什么好话。
她快速上前两步,挎上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厨房方向走:“我早上出去买了些速冻饺子,你在餐桌上坐一会儿,我去做。”
按着裴星辰坐下去,白欢喜又拐回来挎上一脸看好戏表情的颜莎莎:“颜姐你也稍做一会儿,我去煮饺子马上就好。”
颜莎莎还没回答,耳尖的裴星辰就先张了口:“我要吃芥菜馅儿的!”
白欢喜:“……没问你。”
颜莎莎笑:“我过几天有个电影要拍,最近需要减肥控制饮食,就来个素馅的吧,什么馅儿的都行。”
白欢喜:“好嘞,两位客官稍等一下。”
看着她欢欢喜喜地进了厨房,裴星辰叹了口气,对颜莎莎说:“又让你看笑话了。”
颜莎莎摇了摇头,想了想,道:“欢喜的往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一些什么?”
不然也不会听见白欢喜没开灯又说在回忆过去时,反应会那么大,像是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
裴星辰不置可否,只笑着道:“她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真让人头疼。”
颜莎莎耸了耸肩:“长不大有什么关系,某些人不就是喜欢她长不大的样子嘛。”
这句话的指向性就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裴星辰笑了笑:“这你倒还真是没有说错。”
颜莎莎哽了一下,白他一眼:“有本事你到欢喜面前表白去,在我这儿撒什么狗粮。”
裴星辰摊手:“没办法,这里只有你一个观众嘛。”
颜莎莎搓了搓胳膊:“跪求你正常点好吗?”
“嗯?”裴星辰歪了歪头,“我一直都这么正经好吗?你怕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吧。”
颜莎莎翻他一个白眼:“可不是嘛,误解太大了。”
就像她之前以为他不喜欢她这种类型,喜欢柔美甜美一点的,现在才发现,他什么类型都不喜欢,只是偏爱白欢喜一个人。
为了白欢喜这个偏爱,可以改变以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只为了在白欢喜面前示个弱撒个娇,要得她一个关心的怀抱,哪怕是一个看白痴的眼神,他也觉得开心。
好像只有在白欢喜面前,他才真正卸掉了之前那些层层的完全让人看不透的面具和伪装,露出自己最真实最恶劣的一面来。
想着,颜莎莎叹了口气,轻轻问坐在对面正无聊甩着自己睡衣上白色绒球的裴星辰:“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已经输了对吗?”
裴星辰动作顿住,白色绒球在空间划出一个僵硬单调的弧度,他下意识地握了下手指,轻声道:“对不起。”
颜莎莎苦笑:“你俩也真是够了,每次都说对不起,我又不是苦情剧女主角,要这么多对不起做什么。”
裴星辰低头:“你值得更好的。”
颜莎莎摇头:“可是我觉得已经很好的人并不要我。”
裴星辰叹气:“莎莎……”
颜莎莎一怔:“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过我了……”
裴星辰正要说什么,玄关处忽然传来了声音。
是谢明修。
他满身满脸的灰尘,进门先下意识地看了眼颜莎莎,见她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
随后目光一转,才看见坐在颜莎莎对面的裴星辰,他端正了神色,有些严肃地说:“我找到失踪的小希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