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喜是个讲究效率的人,中午回到家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拾好了行李。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没收没入,跌跌撞撞到现在也只有这三大箱子的家当。
东西虽然不多,可白欢喜瞎讲究,专门叫了个搬家公司的搬家货车,小心翼翼地让人把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上车,拉到了颜莎莎住的地方对面。
颜莎莎看到一辆超大货车轰隆隆停到自家楼下,还以为白欢喜是把原来住的地方里的那一整套家具都搬来了,谁知从车厢里只搬下了三个大木箱子。
等人把箱子都搬进屋子后,颜莎莎带着口罩靠在门框上,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听说过小题大做,杀鸡焉用牛刀吗?”
白欢喜结了账,抬头笑嘻嘻地说:“你不懂,这叫情趣。”
颜莎莎白了她一眼,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行程表,递给她:“背熟。过几天我门就要开工了。”
说完,趿拉着拖鞋往对门自己家走去,边走边嘟囔:“老娘我一年就这么几天的假期,还都用在你身上了,你要不好好工作,看老娘打不哭你……”
白欢喜笑着应了,随后起身关上门。
再回到箱子面前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揉碎了的泡沫板,她在泡沫堆中刨了半天,翻出了一把小小的单柄剃刀。
剃刀不过一指长,刀柄用细小的丝线一圈圈地缠了,像是很久没人用了,有几根线已经起了毛,将断未断的样子;刀身色泽有些暗,刀刃却光滑如初,是她经常擦拭的缘故。
她仔细端详了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把它放回了泡沫堆中,合上了箱子。
师傅去世后,她找了一辆推土车将他们曾生活过的地方夷为了平地,所有东西都被销毁,没留下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唯独完整地带了这把剃刀出来。
这恐怕是她现在唯一还能念想的一件东西了,尽管它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白欢喜搬了新家,心情愉悦,很是逍遥了一番之后,颜莎莎假期结束,开工了。
颜莎莎新接了个仙侠剧,名叫《南山有霜灵》,饰演一位刚正不阿又温婉可人的捉妖师。
今天,她的戏份正式开拍。
白欢喜拎着一堆颜莎莎的各种生活用品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心中吐槽这明星助理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大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跑去对面敲开颜莎莎的门,然后给颜莎莎收拾一切出远门需要准备的东西,完了之后再下楼去给颜大影后买她最喜欢吃的红薯粥,最后从卧室把给她开了门后又睡成死猪的颜影后拖起来吃早饭洗漱化妆。
然后九点出门,十点到达剧组。然而到了剧组依旧不能消停,要时时刻刻跟在颜莎莎身边,只要她有需要,她就必须随叫随到……这一趟趟的跑下来,真给白欢喜累得够呛。
下午,白欢喜出门去给颜莎莎买双皮奶,回来后听人说剧里跟颜莎莎演对手戏的那个演员也到了。
白欢喜好奇地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人,有些遗憾。她看过颜莎莎的剧本,颜莎莎饰演的捉妖师是女主,男主则是个气质略显淡漠清冷的霜花妖,由去年年初刚刚获得影帝称号的裴星辰饰演。
这些日子以来,白欢喜为了能够更好的在娱乐圈生存下去,了解过不少娱乐圈的消息。其中最令她感兴趣的就是这个影帝裴星辰了。
这人十六岁出道,到现在刚满十年,长得极精致,双眼皮,皮肤白,身量高,身材也好,就是脾气不好,演技也不怎么好,据说当初能得影帝也是因为评审团中有几位是他的铁杆颜控。
至于为什么没有演技又不会唱歌的他能在风云变幻的娱乐圈中屹立十年不倒,就是因为他那十年来都没有任何变化的美貌容颜。
白欢喜看到这里,曾不止一次的感叹,果然现在这年代,颜值即是正义啊。
就在她提着双皮奶敲开颜莎莎所在化妆间的门时,站在里面却不是颜莎莎,而是一个背对着她站着的男人。那人穿着青色长衫,墨黑长发散到腰间,脊背挺得笔直,仔细看了颇有些夺人心魄的俊逸风骨。
白欢喜心思电转:“难道你是……”
那人回过头,手里拿着剧本。他刚刚许是在准备台词,回过头时刚酝酿好的霜花妖那股子淡漠气息还没来得及收回,便使得他眼角眉梢还残留着影影绰绰的清冷,再加上他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容颜,更衬得他风姿卓然不似在人间。
白欢喜一时有些呆了。她是在各种娱乐新闻里见过他的样子的,可她没想到真人会是这么的,这么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是惊艳也不为过。
裴星辰看到她,也有些愣了,随后他眉眼一弯,嘴角折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这么一瞬间,刚刚还围绕在他周身的清冷气息顿时消失了,像是脆纸糊成的面具被风一吹,散掉了,然后露出了底下那玩世不恭的本性。
他说:“哪儿来的丑八怪,这么不长眼?”
白欢喜:“……”
裴星辰指了指门上挂着的牌子:“不识字?”
白欢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裴星辰专用几个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帘,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思虑太入神,走错了门。
她歉意地弯了弯腰,转身往外走,将将走出门时,忽然回过头,目光有一丝的恍惚,像是有些苦恼似的:“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不是在各种娱乐新闻上,也不是在他的演的各种电视剧电影里,像是在遥远的某一地点某一时刻,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碰面。
裴星辰整个人松松垮垮地靠在墙上,目光从上到下从她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用某种异常欠揍的声音说:“见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哪根葱?”
白欢喜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她用力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往外走,门被摔得震天响。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终于回来了。”见她许久未归的颜莎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火急火燎地接过她手中的双皮奶,“你要再不回来,本仙女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影后了。”
“你早上刚喝了一大碗红豆粥,又吃了两份小吃拼盘!”白欢喜颇为糟心地看了她一眼,又拉了拉她身上穿着的改良女版道袍,“再说了,你现在是个小道姑,跟仙女不是一个阶级。”
颜莎莎心情好,没计较她的没大没小,甚至凑上前来,望了眼她身后的方向,然后颇有八卦精神地问她:“怎么样?是不是见过裴星辰了?像不像个大混蛋?”
白欢喜没回答,颜莎莎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把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喝完了的双皮奶塞到她手中,“不用说了,我理解的,只是可怜你以后要多担待些了,因为……我跟他是同一个经纪人。”
说着她眨了眨眼,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白欢喜顿时倍感头痛。
说实话,白欢喜虽然不喜欢裴星辰那副腔调,但对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一点倒是真的。
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在不经意地想起他时,脑海里总会翻腾起一些难以名状的焦灼感。
这种焦灼感在接到谢明修的电话,要她开颜莎莎的车去酒店接裴星辰时更强烈了。
她赶到谢明修说的那个酒店后门时,谢明修正扶着喝得醉醺醺的颜莎莎,以防她一不留神摔倒在地,而旁边的裴星辰眼神迷离地靠站在墙上,没人扶他,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此情此景,让白欢喜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俩人不是去参加导演专门为她俩准备的开机宴了,而是去参加哪个瘾君子举行的欲仙欲死聚会了。
谢明修看她站那儿不动,低声说:“帮个忙,先把裴星辰送到你那儿,我先带颜莎莎走了。”他扶着口中一直呓语的颜莎莎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语气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别让人看见,尤其那些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
白欢喜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就这俩人现在这状态,被媒体报道成吸毒都不过分。
她目送谢明修小心翼翼地带着颜莎莎上了他的车,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闭眼要死不活地靠在墙边的裴星辰,慨叹了一句:“瞧瞧这差距,明明是同一个经纪人……”
“你再多嘴一句,信不信你明天就变成无业游民?”裴星辰不知何时睁了眼,面无表情地朝她走了两步……如果不是他脚步虚浮,姿势歪歪扭扭,白欢喜几乎都要怀疑这人是在装醉了。
“还不快过来扶着朕?”裴星辰眼尾高挑,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白欢喜浑身一震,小跑两步扶上他胳膊:“嗻,小的这就扶您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