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也看得痴呆,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才发觉下雪了,冻得通红的手指就像一根红萝卜,她瑟缩着往秦悦身边靠了靠,亚京脱下外套给她披上,笑道:“想要靠了,我的肩膀借给你,免费的哦。”
小七咬了咬牙,白了他一眼,吸溜着鼻子道,颤抖道,“黑鲸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秦悦打了几个哆嗦,把牙齿咬得咯嘣响,勉强忍着冷道,“别管了,赶紧去神殿再说。”
皴裂的干土被六只脚碾压成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路小跑过去,雪已越下越大,将他们浅淡的脚印重新覆盖上,好像这里又成了一个了无生气的世界,唯有雪才是这里的诗歌。
波塞冬神殿。
梅西里博士与费雪等人正费力的将支撑波塞冬石像的巨石移开,那里有成全结队的蓝色萤火虫飞出,在大殿上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线。
众人看得痴迷,蓝光之下,大殿之上,印出了三个颀长的身影,那是秦悦、亚京和小七的影子,斜斜地投射下来,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姐姐,是你们回来了?”
杰克的声音打破了静谧的大殿,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兴奋汇聚在天真幼稚的脸上,他一蹦三尺高,扑向小七,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胸前,甜腻的叫道,“姐姐,姐姐。”好像小七就是他的亲姐姐一样。
半响,杰克发现小七手脚冰冷,抱着的人好似一块冰棱,心疼地去搓她僵硬的手,嘴里不停地唠叨,“暖一点了没?暖一点了没?”
费雪也上前去扶秦悦,不停地对着他的手呵气,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归来,满是心疼与爱怜。
亚京感到很无趣,又好久没被这种暖心的场面打动,心底的柔软触动了他的神经,受不了这种肉麻,嚷嚷道,“都行了,看看我们怎么离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殿里毕竟暖和一些,秦悦和小七都觉得好了很多,秦悦说,“今日本来是润日,可惜无端下起了雪,恐怕会影响月亮对地球的潮汐作用,但愿我们找的地磁交汇力应该在这里。”
“萤火虫在这里能来回穿梭时空,说明这里的地磁交汇力最强,错不了的,只要我们跟着这些萤火虫,必定可以离开。”梅西里博士补充道。
“你们快看,波塞冬石像下的萤火虫像疯了一样往外涌。”狒狒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些闪动着蓝色荧光的小东西挤在一起,像开闸的水往外不断涌出。
这又是怎么回事,蓝色荧光形成了一股风暴,幽幽的蓝,一闪一闪像无数的星,汇聚一起形成了一个苍大的穹庐,将每个人环抱其中。
当那点点星光逐渐褪去的时候,他们发现神殿变得金碧辉煌,原本的断石垣壁不复存在,琉璃吊盏,散发着五彩之光,金丝楠桌椅,富丽堂皇,金雀鸟羽屏风,以及侍女和侍卫们都穿戴整齐且礼数周全地跪迎着一位英俊男人,但都是假人。
这个男人眉骨处露着凌厉之色,身着宝蓝色披风,露着的胳膊上箍着一个金环,象征了权力和地位,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上分别戴着一颗红黄大宝石,光彩灼烨,他独自一人在殿内站站坐坐,目光不离金雀鸟羽屏风前的一副女子画像。
女子画的很逼真,粉腮淡眉,轻纱绿衫,头戴皇冠,宛如神仙下凡,这女子便是海玉,他们所有人都认得,之前在亚特兰蒂斯已经见过几面了,不用说便可推想到那男人一定是北冥倚亖。
亚特兰蒂斯最美的女人海玉,和最有权势的最有魄力的男人北冥倚亖,多么般配的眷侣,然而,北冥倚亖却满目沧桑,神情呆滞,站站坐坐,来回孤单地踱步。
忽然一个女子闯了进来,对着北冥倚亖哭诉,“你为什么要把我让给东方榆木?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爱的是你吗?”
“阿玉,如果你在这之前对我说这些话,我誓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却……”北冥倚亖不知如何回答,他叹了口气,“罢了,你马上就要和他结婚了,且赶紧回去吧,免得东方误会。”
“你当真如此狠心?”海玉擦了擦眼泪,看着无动于衷的北冥倚亖,泪光变得冰冷,最终决然而去。
北冥倚亖泪光闪烁,望着海玉的身影,不由伤感起来。
……
“这是怎么回事?”小七用手摸了摸鎏金烛台,烛台上的火苗没有温度,她又摸了摸其他物体,手能穿过去,“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狒狒抓起案几上的水果,手里空空如也,这一切就像是梦境,又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这也是一段时光剪影,可这些时光怎么保存下来的呢?”费雪边琢磨边发问。
“快看!”
随着秦悦的话音,供奉的波塞冬神像后方悠悠飞出了萤火虫,轻盈的蓝光像灯笼之火,他疑惑道,“为什么在哪儿都能看见这种荧光?”
“我想这萤火虫应该是一种精气所化,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通过萤火虫的精气保存下来的,每次它出现的地方,就会产生一段时间记忆,我们将能看见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或许利用它们,我们还能看到亚特兰蒂斯的四大家族之争,如果能将这些萤火虫捉回去,用来保存人的意识,便可成为世界上的一项重大发明,领先世界。”梅西里博士负手而立,开始侃侃谈着他的抱负。
“哎呀博士,这些萤火虫我们又带不走,我们还是回归正传,赶紧回到‘绿洲’号上,找到北冥之海。”费雪提醒道。
梅西里博士脸上徜徉着欣慰的笑容,“那是,那是,这不是我们顺道的一点小收获,小惊喜嘛。”
就在此时,秦悦手里已握住五六只萤火虫,把它们装进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水瓶子里,这瓶子在地上捡到的,初步判断是八十年代人遗留下来的,说明这个地方早已有人先他们来过。
他们四处寻找,只要碰到萤火虫消散的地方,就会出现一段一段的时间记忆,上演着北冥倚亖与海玉的爱情故事。
他们断续连接在一起,基本对北冥倚亖有了了解,原来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众人皆叹:问天下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那些蓝色萤火虫便是海玉精魂所化,北冥倚亖被诅咒为黑鲸,她日思夜想,东方榆木通过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她一点儿也不甘心,终于等到了机会,对东方榆木赶尽杀绝,她自己也把精魂化为蓝色萤火,有它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记忆,有它的地方,就有亚特兰蒂斯的记忆!
“海玉化为萤火,在这里在等待与北冥倚亖的一个了结,我总算明白了。”梅西里博士吞了口唾沫,唇角干裂,嗓子里像含了一把沙。
秦悦瓶中的萤光灭了,不知从哪个角落快速聚集来黄色的荧光,它们与蓝色萤火虫交织在一起,明明灭灭像演凑一场盛大的舞会。
“小七、秦悦,谢谢你们。”
一个茫茫的声音说道,回音在不断重复。
是黑鲸的声音,小七一下就听出,心中喜悦,只听黑鲸继续说道,“我终于可以解脱了,不必再受诅咒的困扰,其实这世上的诅咒,都是自己禁锢自己的意念,当初,东方榆木设下圈套,让我的爱人成了他的妻子,但海玉又是为我而死,她心中的执念与我心中的困惑皆已放下,我们要走了。”
“你的诅咒不用解除了吗?”小七有些听不懂话,沉声问道。
“我的意识若死,什么诅咒便会自然破灭,何须解除?我既已解脱,便再无怨恨。”
“喂,你到底是鲸是人?我们怎么离开?”亚京着急的问道,四处寻找,再无鲸和人的影子,惟有那交织在一起的蓝黄色荧光。
“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
黑鲸的话随着荧光一起消散,强大的地磁交汇力从中爆发,所有的金壁与琉璃瓦一起碎裂,大地剧烈颤动,发出嗡鸣,天地旋转,好像降临了一场可怕的地震。
轰隆隆——
吊顶崩塌了,大块的石头落下来,有的砸在小七身边,有的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烛台吊盏噼里啪啦随着石块一起往下落。
脚下踩着一块块松散的地,身体不受控地想要往下沉,秦悦揽着小七躲过一块巨石,大喊道,“大家快跑。”
到处都在陷落,到处都在落石,找不到出口,也不知该往哪里跑,波塞冬石像像散了架一样,他的坐骑被分解开,随后波塞冬的四肢碎裂成粉,他的正下方出现了一个大坑,黑乎乎地像太阳的黑子,将所有东西都吸了进去。
狒狒虽然有些体重,但也被强大的地磁交汇力吸了进去,接下来是杰克,梅西里博士、杜兰、亚京连同费雪,最后是秦悦紧紧拉着小七的手,被吸了进去。
大西洋上漂着一艘巨轮,在电闪雷鸣中穿梭,斯诺船长漫不经心地抽着卷烟,一边用高清望远镜观察着海面的情况,沧溟的海水,如小山峰般在镜头下显现出来,无边无际的海没有边界的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