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她一半人身，一半蛇身，周遭黑气萦绕。
看见柳无意来了，她慌忙捂住了脸，扭过头“别看，你别看我。”
她越是这样柳无意越是心疼，从前那个姑娘可从不会嫌弃自己。
柳无意将衣服扯下一块长布，覆在眼睛上“现在我看不见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双手无力地垂下，她惊觉掌中黏腻，往下一看，居然腐烂了。
惨烈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她始终忍着没有叫出声，她怕可怖的容貌会成为无意对她最后的印象。
“无意，对不起。我瞒着你做了很多事，现在都是我罪有应得。”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可以帮你啊！”柳无意不死心接着问她。
“我……”危急关头，她选择直面自己犯下的罪“吞了些小精怪妖丹，害了他们也害了自己”豆大的泪珠滑落腮边。
怪不得她身上总有妖气，柳无意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后悔，若是早点发现，就能避免今天这个惨剧。
蛇化还在继续，柳无意对凡人修妖道并不了解，试图帮她压制蛇化的进度，却加快了。
“多来几下，也好完成的快一点，哈哈哈~。”柳无意这番“帮忙”给小蛇开心坏了。
没用了，柳无意帮不上忙。蛇化终会完成，她会失去意识，不复存在。
人快要没了，她胆子也大了起来，藏在心底的秘密也找到了宣之于口的理由“无意?”
“嗯?我在。”
“我喜欢你!”这句话说出来，她心中感到畅快无比，就是现在去死也没有遗憾了。
一起看皮影戏的时候，她曾对柳无意说过白娘子甘为许仙牺牲一切，那是喜欢，是爱在作祟。
柳无意对她并没有白娘子对许仙的那种感情，要是让他在修仙和她中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选修仙。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感情，柳无意选择了沉默，可他不知道的是沉默往往代表了一个人的态度与他人期盼的那样相反。
心意被委婉拒绝，原本还与小蛇意识殊死对抗的她自乱了阵脚，蛇化速度再次加快。
她心中清楚，自己并不想要以这种方式成妖。
生平第一次，她主动握着柳无意的手，哀求他“杀了我!”
“杀了我!我不想成为它的容器!”
这个请求柳无意真的下不去手，他继续翻阅着蛇族的传承记忆，试图找到破解之法，可还是毫无头绪。
“杀了我!我求你!”
最后一波蛇化来袭，身子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痛苦的她将身子扭成奇异的形状。
将剑握在手中，他无法狠下心来杀了她。
见他犹豫不决，她直接双手握住剑身，向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次，一刀两洞。
她全身的力气随着拔剑一并抽走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柳无意的怀中。
“不!!”小蛇发出不甘的怒吼后，妖灵就消散了。
马上就要走到生命尽头的她用手拂去柳无意眼角的一滴泪“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
天公似是感受到了死别的哀伤，天上飘起了小雨，丝丝细雨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抱着她冰冷的尸体，柳无意不愿撒手。
直到她在柳无意怀里变成了森森白骨，他才将她下葬。
“我们说好了一起游历。”
“是我把你带出家。”
“我是不是做错了?”
失魂落魄的柳无意走走停停，走到了沈家的大门前，火红的绸缎昭示着沈家在办喜事，里面锣鼓喧天。
沈家下人看见一个衣着破烂却身姿俊美的公子站在自己门前，大着胆子邀请他去参加满月酒宴。
“公子，来不来我们沈府吃席?今天沈府的小小少爷满月，老爷给街坊邻里准备了很多吃食。看您的样子，好几天没吃饭了吧，可以来这吃一顿好的。”
“小小少爷?”柳无意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他依稀记得沈府的小少爷是曾经与她定亲之人。八壹中文網
“我们沈小公子的儿子啊！”沈家下人有些激动。
“哎呦哎，公子，看你这样子，像是知道我们沈家小少爷的样子啊。”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们小少爷的病早就好了，孩子都有三个了。”
他还要拉着柳无意说自家的八卦。
可柳无意无心再听，他脑中只剩一句“小少爷的病早就好了”。
如果。
如果当初没带你离府，你是不是能跟沈少爷恩爱有加，白头到老，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人间再无他留恋的，施展术法，他回到了妖界。
族中大喜，为他设宴。
宴席之上，长老有意安排柳无意与族内女子亲近。
“先走一步。”纵使身边寒暄声不绝于耳，可柳无意心中却是一团乱麻。
自她死后，她的一切开始在柳无意的脑中循环播放。
她的笑，她的泪，扰得柳无意无法潜心修炼。
心有千千结，可不知向谁说。
昔日，跟柳无意一起长大的玩伴，看他这样魂不守舍，调侃他“不是吧？从来没见过你这幅模样，上次给你办宴会一言不发还早早退场，莫不是不满意长老给你拉线的族内女子?另有钟意的?”
柳无意根本没听进他的话。
推了推柳无意，他继续说“你真得了相思病了?”
“相思病是什么?”
“你坠入爱河了，你完蛋了。”他十分通俗地解释了一下。
爱?又是爱?
“日日思念一个人，是爱?”
“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柳无意豁然开朗，原来我是爱她的，我爱她，可我却在她说爱的时候沉默。
“若是她已经死了呢?”
“死了又不是不能救。”
“怎么救?”
“找魂魄啊。找到她的魂魄自然就能重修肉体……”他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可柳无意早就走了。
是啊，可以找魂魄。逆了这天，也要把她带出来，亲口说上一句“爱”。
小玩伴也没想到他的一句话毁了蛇族这个千百年出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