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诗诗咬着牙,终于还是收下了船契。
她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中平县的面子想想。
正如李乐所言,船契不是她想不想要那么简单,作为中平县的千金小姐,如果没有嫁妆,最后丢人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是整个中平县的老百姓。
只是对于姚诗诗来说,真正让她左右为难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恩重如山,她又该如何回报他呢?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做牛做马……
记忆中一些泛着书香韵味的措辞,回旋在姚诗诗的脑海中。
可她马上就要出嫁金昌城了,又有什么资格,给李乐做牛做马呢?
姚诗诗的思绪很乱,像是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
“姚小姐?不上来玩玩吗?”
李乐喊了第二遍。
姚诗诗如梦初醒,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诗诗没坐过船,会不会闹笑话。”
“这有什么!”李乐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去拉姚诗诗。
姚诗诗微微一愣。
她的小手,可不能随随便便给别人拉啊。
要是被多嘴的乡民们看到,指不定说成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呢。
在封建社会,传言这种东西往往三人成虎、越描越黑,要是把名声传坏了,对于女孩子来说,那是致命的。
但是,看着李乐浑然不觉的脸色,姚诗诗又觉得,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何况,眼前的男人……
姚诗诗抿了抿嘴唇,提起了裙子,大胆伸出了手,交给了李乐。
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量传来,姚诗诗膝盖一用力,轻轻蹬腿,就跳到了船上。
李乐给岸边的船夫招招手,说道:“喂,哥们儿,帮我解一下绳结!”
船夫很热情地解开了缆绳,把缆绳放到了船上。
李乐也没坐过船。
但眼前的这艘船,是他跑了好几天,唯一看上眼的一艘船,眼看就要送给姚诗诗了,自己好歹也先刷个体验卡。
收起缆绳后。
小船失去了依靠,顺着水流的方向,开始朝着江心飘去。
越是离开河岸,河中的风越大,吹得小船无风自动,顺水漂流。
李乐还想着练一下划船的本事,结果根本不需要划船,小船很快就漂流到了江心。
江水清澈,在两岸绿植的映衬下,透露着一股苍翠的绿意。
“好漂亮啊!”
姚诗诗趴在栏杆上,兴奋地望着荡漾的水波,还有两岸的美景。
在河风的吹拂下,心扉一下子就打开了。
李乐的心情也很舒畅,发丝飞扬,跟刚洗了一瓶霸王洗发液似的。
他钻进了船篷里面,想看看船里面的构造。
船篷之中,别有洞天,前前后后分了三层。
外层是船夫和水手住的地方,比较拥挤和混乱。
中层是吃饭喝茶的地方,摆放了火炉和茶几,两边固定着几张椅子,面积不是很宽敞,算作一个隔层了。
最里面是一间标准的卧室,有一张高约半米,长宽两米左右,铺上了貂毛狐毛的床榻。
船体宽敞又舒适,李乐站在船篷里面,不用弯腰,也能行走自如。
“这船不错!”
李乐赞不绝口。
他已经可以想象,自己把戏台的工具堆放在第一层,中间是吃饭小憩的地方,最后面则是睡觉休息的地方。
这简直是游山玩水的天堂啊!
可是,这船已经送给了姚诗诗,李乐也不好意思要回来了。
“公子要是喜欢,这船,公子拿去便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姚诗诗就站在李乐的身后,柔声说道。
李乐回头一看,讪笑道:“没有别的意思,诗诗小姐多虑了。”
“不是,诗诗是认真的。”姚诗诗又说:“赵公子对诗诗太好了,诗诗已经很感动了,如此贵重的礼物,诗诗又有什么理由收下呢?”
姚诗诗情感真挚,声音动情。
原本很宽敞的船舱,突然之间,给人一种十分拥挤的感觉。
姚诗诗说话的时候,很自然地朝前走了两步,她双手轻轻叠放在小腹的位置,五指修长,白皙娇嫩,气质端庄,翩然脱俗。
李乐心头微微一动。
“唉!”李乐的口气更加惋惜,说道:“诗诗小姐这么漂亮,白送给秦家那二世祖,已经亏本了,再不赚点好处,那就血本无归了。”
“诗诗本来就不喜欢秦长春。”姚诗诗声音清澈,像是船下的江水。
她的眼神非常明亮,说道:“诗诗只是不想拖累中平县的百姓,至于嫁给秦长春,诗诗自有主张。”
姚诗诗从怀里取出了那张船契。
她的动作很轻巧,但很近的距离之下,一举一动,却让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风。
那还是女孩子胭脂水粉的味道。
“赵公子。”姚诗诗拿着船契,认认真真递给了李乐,说道:“公子喜欢就拿着吧,诗诗用不着。”
李乐眉头一皱。
因为姚诗诗的口气太坚决了。
坚决得让他觉得其中不太对劲。
这丫头……
“诗诗小姐可别做傻事啊……”李乐有点不放心地说道。
低眉颔首的姚诗诗,睫毛微微颤抖。
李乐清晰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
以他的智商,几乎一瞬间可以确信,姚诗诗八成是要寻短见了。
不喜欢,不想嫁,又有几分读书人的倔强……
李乐稍微一推断,都可以猜到最糟糕的那个结果。
再一联想,姚诗诗犹豫着跟自己上了船,该不会是想……跳河自杀吧?
以李乐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古代女子一言不合就来个投湖自尽之类的,那太寻常不过了。
李乐连忙退后两步,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后门,说道:“诗诗小姐,你可要三思啊,你要是在这里想不开,闹出了人命,我怎么跟县令大人交代去?”
姚诗诗把李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意识到李乐在想什么后,姚诗诗呆住了。
“噗嗤!”
下一秒。
姚诗诗嗤笑出声,又连忙捂着嘴,说:“谁要想不开了,诗诗哪里想不开了?”
“不是吗?”李乐将信将疑道。
姚诗诗脸色微红,说道:“诗诗只是在担心……”
言语过半,她偷偷看着李乐,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李乐看了看狭窄的船舱,眉头再皱。
担心……
妈的,该不会觉得我要做什么吧?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恰好,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船舱的第三层,放置了睡觉床榻的地方。
船只的四面,只有悠悠荡漾的水波。
周围没有其他船了,要是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等等,这需要什么非分之想吗?
都这份上了,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有的东西,不仔细思考的时候觉得无所谓,一旦深入思考就会立马变味。
李乐想到这里,愈发觉得气氛诡异了。
他是李乐,不是柳下惠。
他也是成年人,也有某些不干不净的想法,问题是……
对方明天就要嫁人了,我这算什么,截胡吗?
“诗诗小姐你放一万个心!”李乐硬着头皮自证清白,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这个可以人格担保的!”
李乐穿越之前,是一个喜欢泡图书馆的大学生,在某些方面可能还不如无师自通的苏妲己。
穿越之后,原主的性格也有几分高风亮节,这让他空有一手麒麟臂的技术,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姚诗诗看着李乐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诗诗本该避嫌,却也跟公子出来了,你说……诗诗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姚诗诗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李乐。
古人非常讲究避嫌,正常的男女关系是一定不能独处的。
如果独处了,并非说明姚诗诗不遵循礼数,恰恰是在说明,姚诗诗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姚诗诗故意提出避嫌二字,其实是一种隐晦的暗示。
可惜李乐并不是什么古人,听不出,也听不懂姚诗诗的弦外之音。
姚诗诗那个勇敢的决定,并非自寻短见,不过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