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要去哪？”
老婆婆把热过的汤舀在碗里,递了过去。
堆积的柴火，噼噼啪啪，燃烧着。
“找回遗失的曾经。”
时九澜默默喝汤。
他忘了所有，唯一记得的是未来城魔女的预知结局。
他找了很久,在这一座大陆上。
所有的一切无比陌生。
不禁让他怀疑,他曾经真的生活在这些地方吗,为何竟没有一点点熟悉感。
他为什么会忘记从前？
身体里的雾蒙蒙的地方,看不清也无法进入。
根据已有的一切推测,他曾经应当不贫穷，生活在一个很不错的环境里,还应当拥有不错的力量。
离开未来城后,到了另一个地方，却仿佛和未来城隔绝开了，这里的一切和未来城截然不同。
流传着古老的传说,还有神明的信仰者，以及最近流传的神眷者。
被神眷顾的人，被神明降临，或者见过神明的人。
传言,这片大陆从前有神眷者,后来很久很久没有消息,最近十年神眷者却越来越多了。
神明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时九澜本人是没见过任何神明的。
这位老婆婆也是神明的信仰者，每天对神祈祷。
现在又到了祈祷的时间,老婆婆去祈祷了。
只是，神明从未回应他的信徒。
老婆婆祈祷完回来，时九澜就知道照旧没有结果。
“神明还是没有回应您。”
老婆婆不见悲伤,只是叹息：“可能是我不够虔诚,所以还是不能得到神明的回应。”
有多虔诚才算虔诚,她对神明的信仰已然足够纯粹。
时九澜：“这里有人得到过回应？”
老婆婆找了地方坐下：“是的，村里有一个孩子得到过神明的回应，后来教廷把他带走了，现在是圣子了，现在为大家传播神明的福泽。”
“圣子说，那一天，神明进入了他的梦里对他说，孩子，成为神的传播者，不止圣子，还有圣女，教廷也得到了神明的指示。”
“这些年里，得到神指示的人不少，大陆之上频频有人诉说，因此神眷者也多了起来。”
神明……
是陌生又熟悉的词。
他的过往肯定知道这些，不然他不可能如此平静，平静到仿佛有神明的存在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有一个秘密，他不信神。
这片大陆的人，全心信仰神明。
他们纯粹的信仰神明，如同他信仰着……
信仰着……
时九澜发现他想不起来了，刚才脑海里匆匆划过一个字，但是这个字消失了。
时九澜垂眸，所以他的过往果然有着秘密，与他的信仰，或者说坚持有关，只是刻意被遗忘了。
有些存在不希望他想起来。
这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哪怕他不记得了，还会为他的坚持走下去。
老婆婆：“孩子，出去看看吧，你不应该在这个村庄，成为神的神眷者，为神传播福泽。”
时九澜：“神……”
如果一定有神，他只会信仰自己。
哪怕披荆斩棘，他也会为自己而战。
时九澜在这个村庄呆了一段时间，和老婆婆告别后，踏上了寻找曾经的道路。
路上的小女孩背着一篓花，甜甜的笑着：“哥哥买花吗？”
“不，谢谢。”
小女孩：“不用哦哥哥。”
然后跑去问下一个路人。
“哥哥买花吗？”
路边的人窃窃私语，说着自己的经历和趣事，不时笑出来。
信仰着神明的普通人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昂贵的马车拉过，路人围观。
“那是圣子吧？”
“只有圣子才能坐这样好的马车，守卫成群。”
“圣子……是什么样的？”
马车停下，车上的人拂开帘，露出秀气的脸，柔顺的银发，怜悯慈悲的目光，整个人都圣洁得不得了。
骑士队长：“圣子大人今日要在这里传播福泽？”
圣子：“嗯，我要在这里传播吾神，让所有人都知道吾神的至高无上。”
时九澜远远的看见了这位圣子，听见了至高无上这句话。
传播神明的……至高无上？
他对这位神明的存在打了个问号，神明需要神眷者传播他们的至高无上？神明不是向来高高在上的吗，怎么会需要神眷者传播这个？
然后他就看到了，圣子给他们施下福泽术，所有人都更信仰神明了。
这个福泽术，好像挺简单的。
时九澜在脑海里回忆圣子的动作和口诀，默默脑补自己做了一遍，甚至他发现，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步骤，可以更简单。
圣子开始宣讲神明有多么高高在上，多么厉害，纯粹的信仰神明，会使得神明眷顾到普通人。
他们本就相信的脸，更虔诚了。
最后，圣子发表感言：“吾神，与尔等同在，会一直陪伴你们。”
由民众身上散发的信仰，慢慢集聚，飘向了某个地方。
这就是……信仰吗？
时九澜截留了一丝信仰之力，纯粹的信仰是这样的，甚至他感受到了信仰里的力量。
若是用信仰，他可以一瞬间变得很强大，就像是他们说的神明。
他有这个感觉。
信仰之力缠绕在他的指尖，很是亲近他，时九澜看着它，然后放走了它。
若是用了它才强大起来的，当它消失，就是衰落的时候，这份力量并不可靠，不是由于自身产生的力量，都将有消失的那一天。
借助外力，终究不可取。
哪怕他因信仰成神，也将因信仰消失跌落神坛。
耳边仿佛有某种声音在说：
【为什么不接受它？】
【有了信仰你会变得无比强大，超越当世所有的神。】
【这份力量，你不心动吗？】
【这种绝对强大的感觉，你不想要吗？】
时九澜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仿佛是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这不是幻觉。
【为什么拒绝信仰？】
【只要你想，这些信仰之力都是你的，那些神明……算什么呢。】
【只要你接受了，可以让这些神明向你俯首。】
【你想想……】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看来他的过往并不是完全平静的，甚至与这些东西纠缠，不然不会再他失去记忆以后又出现了。
一定是拥有记忆的他也坚定的拒绝过它。
时九澜了解自己，因此更不为所动。
“这些都是外物，强大本就是应该依靠自己。”
【这可是能够让你稳坐第一神明的信仰之力。】
时九澜：“那又如何。”
这个存在没有说当信仰消失会是什么后果。
他不傻，这是陷阱。
【只要你想，信仰永远不会消失，你永远是第一的神明。】
【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世上绝不会有这样的好事，这样的好多半伴随着未知的后果。
所以，时九澜不心动，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并不会。”
【第一神明的诱惑力你也不心动，一定是没有体验过当神明的感受。】
然后时九澜就发现，他所处的环境变了。
他在一片充满信仰的大殿里。
下方的水池，源源不断的涌现着信仰之力。
他坐在上方，下方的人垂首，特别恭敬。
“吾神……”
“今日，其他神明前来拜见吾神，吾神可愿接见？”
殿外，几位神明恭敬的等候着。
他们的脸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和恭敬，仿佛他可以一手把他们从神明打成普通人，甚至掌控他们的生命。
世间的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可以高高在上，冰冷的俯视众生。
哪怕是其他神明，也只是他眼里的众生，与普通人并无不同。
只要他想，这一切唾手可得。
这就是当世第一神明。
那个存在就仿佛消失了，仿佛他也不是那个普通人，从前的一切都只是梦，他从未遗失记忆，一切不过是神明做的一场梦。
曾经都变得模糊，乃至无足轻重。
他无数年来都是这样。
可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他需要的不是高居神位，也不是作为第一神明，对掌控一切也没有偏好。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曾经的坚持。
哪怕是神明，也不是他想要的。
因此……
时九澜说：“我拒绝。”
“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个存在仿佛只是他幻想的一般，没有出现，也没有诱惑他的心声。
可他知道，那不是假的。
所以，他说：“我对神明没有兴趣。”
“哪怕是第一神明。”
“我拒绝。”
【为何？】
【明明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绝对的强大，绝对的力量，当世第一。】
【你为什么要拒绝？】
时九澜：“这不是我想要的。”
绝对，不是。
【你明明追求绝对强大，绝对力量……现在拥有了却要拒绝。】
时九澜：“哪怕我忘了，我也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拥有的一切，绝不是我想要的。”
【可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你也说你忘了呀，你怎么知道现在的一切不是你曾经追求的呢？】
时九澜没有一丝犹豫：“绝不是。”
【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是，那你怎么证明呢，毕竟你……忘了呀。】
“因为我想要的是……”
是……
时九澜想不起来，怎么都不起来刚才从他脑海里划过的字眼。
他曾经追求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这一定很重要，重要到现在哪怕想不起来，依旧会为它心生向往。
那是他毕生的坚持。
从始至终，从未变过的向往。
重要到，哪怕忘记了也不会改变对它的希冀。
那……是……
他的意识忽然变得很模糊，仿佛是阻止着曾经的坚持破土而出，眼前的一切倏然昏昏暗暗的。
“九澜……”
仿佛曾经有什么人这样叫他。
一个是人，还有一个是……
他们的身影很模糊。
他想要看清楚，可是无论如何，怎么也看不清楚。
这两道背影慢慢的远去了。
他们……是谁？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