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目睹时九澜一招解决之后,师兄弟三人从原来他们还不够资格扮猪吃老虎到要开始努力、不能再自得于已有实力。
于是，他们开始卷起来了。
还装什么，被小师弟笑话吗。
就这种修为，炫什么炫,有什么值得炫的,不如小师弟。
大师兄开始修炼狂人模式,二师兄开始战斗狂模式,三师兄也不玩闹了。
被小师弟甩下丢不丢人啊！
大好年华,用来修炼啊！
微生就觉得他的几个徒弟变了。
“怎么都变了？不是一直都骄傲于自己的资质吗？虽然比起小徒儿是不够看的，但是除了小徒儿没人比他们再厉害了,怎么突然都拼起来了？”
他这几个徒弟是有股子自傲的,这没什么，天才嘛，有点自傲没事,想当年他也相当狂了，时间过了就好了。
只是，现在直接沉寂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外界也觉得他们变了。
“太衡宗微生长老的大弟子最近仿佛沉迷修炼，二弟子四处找人挑战,所有人都怕了他了,三弟子平日里嬉笑玩闹的,怎么都没动静了？”
“确实很奇怪。”
三个师兄弟，拼搏了数日,全面进境，完全脱胎换骨了。
出关以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第一时间没有拜会师傅,直接找小师弟。
“九澜,我来了！”
“小师弟。”
“小师弟,今日再试试。”
一个时辰后，纷纷自闭。
三师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输得比上次还快？
二师兄：陷入沉思。
大师兄：笑容凝固。
他们努力了吗？
当然，比从前都努力，但是，结果出人意料，不应当啊。
霜九围观了全程，沉默了一下：【他们有这个心是挺好的。】
只是超越就……
他最开始修炼那时候，比他们快很多啊，九澜只会更快，道基不缺的情况下，一心修炼，修为会增长得非常快，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境界，哪怕不用多努力修炼，也依旧不会慢。
当领悟的一切远比当前修为高时，修炼上将畅通无阻，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一眼就能看透的东西，只要重走过一次，后续只会更省力。
所以，理论上来说，境界足够高，修为不会太低，反之则不成立。
时九澜的目光落在大师兄身上：【我有预感，这个世界的契机在大师兄身上。】
只是为何是他，还不得其解。
霜九：【哦？】
他重新打量着大师兄：【他的资质的确是最好的，但是他还未接触到道。】
一个人身上有没有道的痕迹，是能感知到的，尤其是每天和大道接触的他们，更能分辨清楚。
这个疑惑在六年后，有了解释。
这一天，他们随意坐在青草地上，闻着清风的气息，感悟自然天地之力。
感悟结束的大师兄，再睁开眼，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眼神也变了。
包括，大师兄看到他的那一刻，愣了好一会，时九澜都注意到了。
时九澜：“大师兄？”
大师兄仿佛刚反应过来：“啊……我突然有点累。”
时九澜：“感悟？”
他看他仿佛很陌生，像是在适应着什么。
不是夺舍。
像是……另一个大师兄。
大师兄：“……是，一时没适应好，我先去休息。”
时九澜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大师兄发生了什么，他看过很多人，这样的变化只像是经历了重大变故，到底是什么。
回到房里，大师兄开始梳理记忆。
这个时候的自己好像跟他的记忆有出入，师傅只有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个弟子，如今却有四个，刚才那个就是小师弟。
这数年的记忆不是假的，他把小师弟带大，还跟对方感情很好。
他一时间没法面对这个陌生的小师弟，记忆里多出的人，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
那他回到的……真的是当初吗？
他真的可以挽回他爱的人吗？
从这天以后，时九澜明显感觉到了来自大师兄的疏远和愧疚，同时也感觉到了大师兄身上道的痕迹，日渐加深。
二师兄和三师兄都感觉大师兄怪怪的。
“师兄，你平日里不是对小师弟最好了吗，怎么突然就疏远了？”
“师兄，发生了什么？”
大师兄哑然，他知道这事是他不对，但是他该怎么说，他已经不是现在的他了，他来自千年后？重回了现在？
“我有一些事情没想清楚，这些天的……对小师弟很抱歉。”
三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呀，你该跟小师弟说嘛，躲着是怎么个事嘛，你怎么不想想小师弟虽然冷了点，还是重感情的，你无缘无故远离他，总该说清楚。”
二师兄也表示赞同。
大师兄更愧疚了，小师弟只是个孩子，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我去跟小师弟说。”
“小师弟，这些天的事情，我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是我昏了头了，疏远了你。”
时九澜：“师兄没必要说抱歉。”
他已经明白大师兄身上发生的变故是什么了。
大师兄对所有人都熟悉，并且接受良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的记忆里没有自己，所以他对自己很陌生。
这种情况，唯有重生能解释。
他对这个大师兄也没有接触，同样是陌生的。
他们哪怕性子差不多，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的歉意没必要给自己。
大师兄：“不，还是要说的，这些日子我不该这么做。”
时九澜：“事实上，师兄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如果是因为记忆，大可不必，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大师兄能否回来。”
这会大师兄就是震惊了：“你……说什么。”
竟然真的有人猜出他的来历，他以为不会有人知道的。
时九澜：“师兄没必要怀疑，师兄的言行举止只是为我提供的猜测的可能性，真正让我确定猜测的原因是道，大师兄只是刚刚接触道，绝不会像是师兄现在这样领悟深刻，熟练得仿佛已经接触无数回，所以我只想知道原来的人会不会回来。”
能将道说得这般云淡风轻的，唯有对道很熟悉的人，所以这个小师弟早就悟道了，原来的自己倒是不知道这事，记忆里能够一招解决他们的试探就有了解释。
悟道的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大师兄心情复杂：“没想到你是第一个猜到真相的。”
“我也不知道，因为重回了这个时候，不过你可以把我当做原来那个人，我也会像他一样对你好。”
时九澜的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不：“你们不是，你跟他不一样。”
大师兄：“只是不同时间段的人，怎么就不一样了？”
时九澜：“过往和经历，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
就如同他不会把前世今生当做同一个人，他们是独立的两个人。
大师兄哑然：“你这是悖论，我是以后的他。”
时九澜没有被说服：“真的是这样吗？”
大师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反问，很肯定：“当然是。”
时九澜没有再说话。
是与不是，自有心证，他没必要非要说服眼前的人。
大师兄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直到后来，他带回了一个女子。
“这是我的道侣，雾曦。”
大师兄眼里的珍惜呵护都快溢出来了。
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很高兴，大师兄有道侣了，没想到大师兄喜欢这样的人，活泼好动，很是喜庆。
然后，他们在天地见证下，结为道侣，婚后十分恩爱。
后来的某一天，雾曦突然跑到了时九澜面前。
时九澜从感悟中睁开眼：“雾曦小姐。”
雾曦有点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了？”
时九澜：“并无。”
雾曦：“我听说，从前你和他关系很好，后来不知怎的疏远了，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时九澜：“为何？”
她就像是想要得到某个答案似的，雾曦眼里的执着都快溢出来了：“他……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吧。”
她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我很好，可是这种好，就像是想要把一切都补偿给我，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着你们以前那么熟悉，也许会知道吧。”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个人，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她透过她看着谁，怀念着谁，仿佛她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这让雾曦不禁怀疑，当初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娶她的吗，还是因为他想补偿某个不在的人，所以娶了她。
他眼里的温柔和深情，真的是给她的吗？
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她才娶她的。
可是……
“雾曦，他们说你来了这，我很担心。”
大师兄果然也很担忧的找来了，看到雾曦的那一刻满满的都是高兴。
他很在意她，在意得不得了。
雾曦却有点无措：“我……”
大师兄握住她的手：“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雾曦无法像往常那样说好，她只是看着他，明明他也那样深情和担忧，为什么她却开心不起来，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雾曦满心的悲哀。
从她开始疑惑的那一刻，她对他的爱充满了怀疑。
雾曦跟着大师兄回去了。
可是后来，雾曦越来越喜欢呆在时九澜这里，哪怕他并不怎么说话，雾曦就是觉得在这里比较自由。
“我感觉他好像很爱我，可是我感觉好难受，好痛苦，但没有人能理解。”
“我总在想，他为什么娶我，为什么对我好，为什么……”
“有时候我会想，他爱的人是谁，他在透过我看着谁，怀念谁。”
“他说的好，真的是对着我说的吗。”
“我感觉，那些好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我就像是生活在虚幻的爱里，被这张深情网捕捉逃不开，让我无法喘息。”
“我好累……”
就像是紧绷的弦，快要绷不住了，雾曦茫然了。
其实，他是爱她的吧。
可是，为什么她不开心呢。
时九澜：“你早就有答案了。”
她想逃。
大道设的局，并不只是关于他的，还有雾曦和师兄。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棋子，包括大师兄和他的道，回溯从前，挽救不在的人，所以师兄欣喜若狂，倍加呵护，他对她好，可是他不知道，挽救的人也不是那个人。
她们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雾曦，和从前雾曦，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师兄心里应该有答案了。
只是，师兄不信。
但是，雾曦察觉到了，所以她想逃。
雾曦有点肯定，又有点不确定：“所以，我该逃吗？”
时九澜：“师兄不会放弃的。”
他只是告诉她后果，在师兄没有想通以前，她逃不了。
雾曦颓了：“是啊，他不会放弃。”
时九澜不解：“所以你要放弃了？”
难道不是应当尝试吗，哪怕不一定成功，若是连试试都不，那怎么知道会不会行得通。
雾曦心里的迷茫和希冀左右摇摆：“我应该……尝试吗？”
时九澜：“若是我，一定会，哪怕是失败，也一定不会退。”
哪怕他最后被大道绞杀，也绝不会畏惧半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怎么能轻言放弃二字。
修道者，当坚定不移，一往无前，毫不畏惧。
就算失败，也坦然接受。
所以到最后，不论结局如何，都不重要了，他已经为之努力过了。
雾曦像是被鼓舞到了。
“我也……要试试。”
后来，她果然逃了。
然后，被大师兄带了回去，但是她又逃了。
大师兄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为什么换来的却是妻子一次又一次的逃离？
雾曦：“你对我很好。”
大师兄追问：“那你为什么还要逃？”
雾曦也看着他：“可……你对我的好，真的没有原因吗？”
“你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很深情，可是，你说的理由，却让我感到陌生，你说我救过你，可我知道，我没有。”
“你说你喜欢我对你笑，温婉端庄，可我知道，那不是我。”
“你说，我会喜欢种离花，可我从未种过任何花。”
“你说……”
“这桩桩件件……是我却又不是我，”雾曦眼里都是泪，“夫君，你爱的真的是我吗，还是透着我在看另一个人呢？”
“夫君……你真的明白吗？”
大师兄愣住了。
“我……”
“是爱你的。”
“只是你没有经历过我们——”
他忽然想起了，刚重回这个时间段的时候，小师弟和他说的话。
“……你可以把我当做原来那个人，我也会像他一样对你好。”
“你们不是，你跟他不一样。”
“只是不同时间段的人，怎么就不一样了？”
“过往和经历，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
“你这是悖论，我是以后的他。”
“真的是这样吗？”
雾曦哭着哭着就笑了：“你终于说出来了，我没有经历啊，所以我不是那个人，夫君啊，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不是她，不是她啊。”
大师兄：“你们是……”
真的……是这样吗？
雾曦没有他们曾经经历的一切，不像是那时候的她，甚至是他快记不清最初的她是什么样的。
重回这时，只为了挽回还在的她，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找到她，与她结为道侣，对她好。
没有曾经的他们，越是相处，也不似那时，他越来越迷茫，雾曦好像不一样。
他开始想起那时的她。
然后……
越来越想那时的她。
所以……雾曦真的不是当初的她吗？
重生以后的人，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可是，雾曦哭得那么伤心，仿佛释然了，像是经历了伤痛，一直挣扎着。
就像是……
他当初见到的她，忧伤里带着淡然超脱。
大师兄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如果雾曦是因为自己而伤成这样，从而注定与他纠缠，那他做的一切是为什么。
他苦苦回溯从前是为什么，为了再伤她一次吗。
大师兄满眼痛苦：“我不是……我只想你快乐，雾曦，我从来没想过让你难过落泪，我只想对你好，可是原来造成这一切的人，竟然是我吗……”
雾曦也哭着。
“……放我离开吧，如果你是真的想对我好。”
她不想再猜测什么了。
大师兄很久没说话，最后颤抖道。
“……好。”
雾曦含着泪：“这样就好。”
她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
也许他早就该清醒了，大师兄想。
后来，大师兄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时九澜：“我不是神，什么都能预料。”
所以，他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会娶她，为什么会想念曾经的人。
大师兄：“可你好像知道很多事，雾曦的离去你也不惊讶。”
时九澜：“因为我会看，会想。”
大师兄：“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个回溯时光的人，你才像。”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为了挽救不在的人像这样……”
时九澜：“不会。”
大师兄沉默了好久：“是啊，你不会，你一直都觉得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你怎么会介入她们的生活呢，可是……”
时九澜：“但是，我并非没有感情。”
大师兄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早在领悟时辰道的时候，时九澜就做出了改变。
他说：“所以，我也会为了另一个人去尝试去改变。”
比如，让他的大师兄回来。
大师兄忽然感觉有什么复苏了。
“你……”
时九澜垂眸，他的道海又要有动静了，他该离开了。
他看向了大师兄：“再见。”
拨乱时间线也会付出代价。
在熟悉的大师兄苏醒的那一刻，时九澜再次破碎飞升。
原来的大师兄只能看到一片碎影。
“……再见啊，小师弟。”
“还有，谢谢。”
而现在的大师兄也没有消失，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他还会存在，也很惊讶原来的自己复苏了。
原来……真的还有另一个自己？
原有的大师兄眺望着，似是欣慰，似是怀念：“你不了解他，哪怕你后来与他生活了一段时间，你还是不了解他。”
“小师弟只是活得很通透，所以遇事很淡然，但不无情。”
“你问他的那些问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确不认为不同时光里的是同一个人，那是因为，有些人，有且只有那一个，但是他会帮助那个人避开死劫。”
“哪怕不是同一个人，曾经的好都是在的。”
“所以，他一直记得。”
现在的大师兄听着自己的话，若有所思。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有些人，真的有且只有那一个。
原来的大师兄只是笑着。
所以啊……
他回来了。
只是可惜，苏醒的第一眼见不到他带大的孩子了。
愿你日后，一切都好。
九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