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头罩得到杰克的消息赶到沃尔图里领地的时候，整个小镇都被沃尔图里城堡里发生的巨大声响惊动了。
这个百年来都安静平和的小镇，头一回看到那样的场景——
堪称沃特拉人精神象征的文化遗产，流传自中世纪的华丽城堡，矗立小镇最中央的古老角楼竟然被一道惊天霹雳劈地无端崩塌。
慌张的景点工作人员赶忙从床上爬起来赶往事发地点，但……城堡周围谜之风压让普通人的他们根本无法接近，当地的警方和文物保护局的人也对此一筹莫展。
但红头罩早有准备，他身形矫健地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不动声色地照着手头的情报绕进几条狭窄小道。
几条小道阴冷又逼仄，通往下水道的方向使它们平日几乎无人问津。然而这一路上，他却看到了多处潦草错乱的脚印，还有数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刺客。
看着这些因脱力而倒下的精英刺客，红头罩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而这预感在他通过一段又长又冷的地下通道，进入到了全是石墙的城堡之内后得到了证实。
……
事发现场，城堡的最高点，所有吸血鬼聚集之处。
一片高级的文物废墟之中，没有任何打斗迹象。安静地只能听到城堡外人类居民所发出的纷纷议论声，还有从碎裂的窗户空洞中灌进来的阵阵风声。
若不是看见了废墟中间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红头罩或许还以为是自己来错了片场。
但一切不容他多想，对于某些正义人士的‘身体感知雷达’让他先行一步绕过满地尖石碎屑，跃至一处崩塌的石墙后方作为掩体，谨慎确认现场情况过后他才排除掉危险，看向站在废墟中心静默不语的洛伊丝。
「你……在搞什么鬼？」
也怪不得红头罩发出此问。
因为此时除了洛伊丝之外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倒在地上——包括正义联盟的三个超英，还有几个他的老熟人——就像六朵‘花瓣’一样围绕着中心的洛伊丝，情形十分诡异。
……就像在搞什么‘邪.教’仪式一样。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最近几次好巧不巧碰上蝙蝠侠时，对方问的几个有关死狩的问题。似乎……蝙蝠侠把她和某些奇怪的邪.教组织联系到了一起。这让他十分在意。
洛伊丝没有马上回应他的疑问，于是红头罩像往常一样继续等了会——他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她这样‘掉线’似的延迟反应。
只是，超出预计的等待时长终究让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压下心中跳动的不安，红头罩继而转向倒在一旁刚醒过来的几个吸血鬼。
其中有他认识的卡莱尔，还有两个脸得像被墙漆刷过一样惨白的长发男人。他们像是遭受了七级辐射般身上的皮肤斑驳不堪，就像墙体剥落的烂尾楼又白又灰，惨不忍睹。
……看到吸血鬼这种惨状，他踟蹰片刻，收起枪走上前去。
「……杰森？」被献祭魔法弄得虚弱至极的卡莱尔颤抖着抬起头。
没有了洛伊丝的镜花水月，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朝他走来的红头罩的真实身份。他虚弱的语气里带着不算意外的恍然。
「你……就是红头罩……咳咳……原来如此……」
「…………」
杰森脚步停滞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对吸血鬼特性早有了解的他对掉马这件事不算太意外，况且现在也不是该纠结身份的时候。
他调整了一下步伐姿势，对着卡莱尔微妙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场地中央不省人事的那几个。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卡莱尔嘶了一口气，尽量掰直身体让自己坐起身来。然而这少许的动作都让他累得‘气喘吁吁’。
「洛伊丝……嗯……打败了黑亚当，拿到了……那本书……」他努力抬起手，指向洛伊丝手中的阿瓦达之书，「然后……那些陌生人来抢……接着他们就……咳……倒地了……」
「……就这样？」
「呃……呃嗯……」
看到卡莱尔半死不活地朝他点点头，杰森扯了扯嘴角偏过头。
虽然卡莱尔话说得不清不楚，但他非常清楚以及明白地get到了他话中的重点——
洛伊丝，打群架，一本书。
杰森这下终于能彻底把这片废墟的由来和她联系在一起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以洛伊丝的搞事能力，吸血鬼现在病入膏肓眼泪汪汪一副遭受了重度pua的模样，得是经历了多么可怕的摧残……还有生死不明的超人他们。
杰森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担忧。
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可以从某人令人窒息的跟踪之下喘一口气，而担忧的是洛伊丝知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麻烦——一个超级无敌狗皮膏药般黑漆漆的大麻烦。
……
……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杰森回到废墟中央，走到洛伊丝身边。
虽说只是几日不见，他却不知为什么自己看着洛伊丝心中竟生出一丝诡异的陌生与怅然。
……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情绪。可此时如鼓锤擂的心跳仿佛被身体潜能激发的警示，让他无法忽视此间诡异中弥漫的危险……
以及，存在于洛伊丝身上的某种变化。
说实话，杰森很容易注意到她变得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这来源于两人不知缘由却无端默契的联系，还有他冥冥之中的直觉。可直觉此物，有时就像博.彩，直到开奖才知道是好是坏。
……这或许是他不知从何说起这缕怅然的缘故，也是他无法分辨此时突然兴起悲念的缘由。
他看着洛伊丝曾经展示给他那半张似被火灼伤的脸再也看不出任何瑕疵，那双曾在黑夜里摄人心魄的眼睛躲在卷曲的长睫毛下，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像撒上金粉的羽扇，令人移不开眼……她似乎一直在变得越来越完美，而他却一直在变得越来越糟糕。杰森不由得想道。
不过话说回来。
他现在也看得出来洛伊丝的情况不算好。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创伤或者受损，但对方这种一动不动当石头人的架势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尽量抛却这些不必要的负面情绪，杰森移开自己的目光落在洛伊丝手中被翻开的书上。八壹中文網
然而就在他近距离打量这本充满魔法气味的黑皮书时，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自他心底响起。
(来啊……得到我……)
杰森皱起眉，心中警惕。
他看到书上的文字忽然发光，躺在纸皮上像涂上荧光粉的蚯蚓一样扭曲翻转……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文字，可看着它们，他却仿佛能读懂其中的含义。
(不要犹豫……得到我你就能得到一切……来吧，杰森……)
迷于文字的杰森忽然听到心底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当下一惊。警觉地意识到了不妥，当即想要闭上眼睛阻断视线。
但身体仿佛和意识脱开挂钩，那道声音仿佛控制了他的眼睛，使他的目光专注在逐渐疯癫□□的文字上，看着它们群魔乱舞，无法挪开。
(来啊……得到我……让时光倒流，让所有的一切回到从前……)
「时光……倒流？」他失神地喃喃道。
失去控制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困于文字的意识恍恍而不知真实。
他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充满欲念与渴望地，抓向书页无风翻飞的书本。
(没错……来吧……让我来实现你的愿望……给你想要的一切……)
在失神中，杰森的指尖逐渐只离书本不到一英寸。
(再近一点……对，再近一点……)
眼见他即将触碰到阿瓦达之书，而就在此时——
「杰森。」
一道清冷的、熟悉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就像晨间轻风吹拨叮铃清脆的风铃传入杰森的耳中，令他感觉安宁又悦耳，不着痕迹地吹散了脑海中控制着他的杂音。
书页不再无风自动，那些扭曲的文字也重新安分在纸页上。杰森的心中生出缕缕不属于他的失落，但转瞬他又找回了自己——
是洛伊丝及时的【精神链接】驱走了那些令人不适的错乱和诱惑，带给他清明。而与这份清明一同出现在杰森感知里的，还有洛伊丝不似往常冷静、在不断翻腾的心海。
……她醒了，状态有些奇怪。
杰森心中划过这个念头。
可鬼使神差地，他的视线却溜向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素白手背，纤细手指，柔弱无骨，白皙娇嫩……
「…………」不对。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逐出脑中。
杰森知道自己这些不恰当的意识滑坡来源于与他精神链接的洛伊丝的异常，他微妙地瞅了眼脸色正经甚至还有几分严肃的洛伊丝。
「你……」
可话刚出口他又像是后悔了似的，吞下了嘴边呼之欲出的‘问候’。
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
规避开可能引火烧身的危险话题，对着突然诈尸的洛伊丝转而问道：
「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把他们弄成这个样子？还有这本书是怎么回事？它刚才在和我说话，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你这次可就猜错了，杰森。」
洛伊丝一双灰暗的眼睛望向盯着她看的杰森，似是有些疲惫。
「事实上，我刚刚阻止了一场‘天怒人怨’的灾难降临。至于它……」
她合上手中的黑皮书，「……只是一本没什么价值的魔法书，不必在意。」
「……没什么价值？我以为他们是因为和你争这本书才变成这个鬼样子的。」杰森指的是倒地昏睡的六人。
「不，其实和书没什么关系——」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洛伊丝拿出一个打火机——哪里不会点哪里——火焰窜得老高，当即把手中价值连城的阿瓦达之书人道毁灭，化为灰灰。
她甩了甩手上的火星，淡定地说道：「好了，你应该相信我。」
「…………」你这样草率真的好吗？杰森一脸黑线。
但他最终很‘体贴’地没有说这些。虽然他的确很想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也知道如果洛伊丝不想说，估计打破砂锅也得不到答案。
将这个疑惑归到待查列表，杰森抱着自己的头罩，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看向洛伊丝苍白脸颊上捎带的微笑，微微皱起眉。
虽然知道她的生理指标和向来和正常人相去甚远，但对着她貌似不佳的状态，杰森心中瞬间还是飘过许多不太妙的猜测和担忧。
……说真的他很想锤醒自己不要为这个女人乱操什么心。
但最终，他还是带着毛头小伙独有的扭捏和不坦率，不太习惯地对着洛伊丝说道：
「你……还好吗？」
意识正在另一个主场作战的洛伊丝听到杰森突如其来的关心，昏暗的眼底漾出心满意足的笑意，眼神里也多了几丝光彩。
「有你在，我很好。而且……」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杰森消瘦些许的脸颊，「……我很高兴，来的是你。」
无论此刻她正在做什么，正在面对什么样的紧迫与危险……洛伊丝的眼中，只有面前千里迢迢赶来关心她的杰森，一个注定与她纠缠牵扯的男人。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洛伊丝想道。
她的目光是那么地缱绻与欣喜，让这份感情的接受者顿时生出几分不自然的拘束感。
——杰森像是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表情撇过脸去。
「……没事就行。你什么时候回哥谭？我已经差不多受够你那些不着调的手下了……」
洛伊丝微笑着收回落空的手，定定地瞧了会杰森的侧脸，听着他向她口是心非地抱怨着黑口罩帮的事情。
然后在他话未说完之时，她突然轻声打道：「……杰森，接住我。」
「什么？」
杰森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然后在猝不及防中，洛伊丝浑身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般前倾着朝他倒来。
他不假思索地接住了软倒的洛伊丝，顺势抱在怀里。
……对于自己手上过度熟练的动作，杰森一时间有些发愣。但他没有犹疑地调整了姿势坐在地上，将身上装着的刀刀枪枪挪了个位置，以免碰到突然身体突然虚弱无比的洛伊丝。
……
杰森很吃惊，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便他从杰克电话里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伊丝暗地里做出的危险计划，又或是在他没有犹豫地抛下了自己在哥谭谋划已久的复仇，匆匆忙忙连夜赶到这里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做的——
他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会看到这样虚弱的洛伊丝。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没药救了。
他竟然会担心一个杀人不眨眼，精神间歇分裂的魔法吸血怪物打群架吃亏受伤？
他竟然心甘情愿地抱着这个他曾痛恨厌恶的绷带怪人，甚至觉得软绵绵的手感刚好？
他竟然无法拒绝她脸上此刻露出的‘柔弱’与信任？
……
他看着洛伊丝，洛伊丝也看着他。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他喉咙口，让他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听到她说：
「杰森，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休息。」
「……那些人呢？」他木木地看了一眼超人等人。
「你决定，他们估计要很久之后才能醒来——别问了，我睡了。」
仿佛是不给他一个拒绝的机会，洛伊丝说完话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
被堵了一嘴的杰森紧紧抱着失去声息的洛伊丝，面无表情地静止在原地。
感受着怀里的人，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
就像……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样。
*
真正完整的阿瓦达之书是一本刻满了灵魂魔法的只有灵魂状态才能够看见的魔法书，是亡灵游乐城的指引亡灵进入轮回世界的向导书。
它会筛选宇宙中真正优质的灵魂，并派出隶属的【执行者】半强制护送各个灵魂到达亡灵游乐城的地界。
来自黑亚当的那一本，在规则的扭曲之下被施加了未知的影响，使得它成了一本能够干涉现实的邪典。
而它的终极目的——
「找到你了，代号l」
「找到我又如何？」
洛伊丝的意识体清冷地站在一片金属平台上，冷淡地看着正前方发着迷幻色彩的巨大六芒星。
这片平台依托在无限无尽的虚空之中，除了洛伊丝的脚下的平台，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要你回来，主神系统会销去你所有的罪。」
「我没有罪。」
洛伊丝厌倦地闭上眼，「有罪的是你们。」
仿佛是在回应她无罪的辩驳，虚空中忽然响起一阵电子播报声。
「0125，代号l，于虚空新历1058896曜年第38个周期，无端袭击两名任务执行者致其死亡。」
「0125，代号l，于虚空新历1058896曜年第42个周期，袭击游乐安定公共所，致9860万点魔能损耗。」
「0125，代号l，于虚空新历1058897曜年第2个周期，盗取亡灵游乐城最高级权限致中枢机关瘫痪32个周期。」
「0125，代号l，于虚空新历——」
「闭嘴。」
听着六芒星聒噪的播报声，洛伊丝冷声说道。
比之洪亮而不断回响的机械音，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但只见虚空中看上去无比单薄的她浑身气势一震，光洁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迷你银色六芒星。
其赫然与阿瓦达之书封面上的，以及此刻飘在虚空中的巨大六芒星同属一源！
随着她额头上的六芒星符号闪动，对面的机械声仿佛接收到了截然不同的指令因而触发了程式混乱。
「代号，代，代，代，01，11111，代号，代……」
「检测到最高指令冲突，检测到最高指令冲突！正在收集错误，收集进度1%……5%……」
空荡荡的虚空里，魔法生成的星辰镶嵌在无法触及的幕布上，美轮美奂的幻象就仿佛让人徜徉在银河星川之中，让身临其境之辈于不知今夕何夕的美梦中逐渐迷失自我。
但此刻这片静谧且与世隔绝的独立虚空中不断回荡着刺耳的金属警报声，让一切被捏造出神秘感支离破碎。
洛伊丝依然没有任何触动，直到——
「‘第二审判者’大人，欢迎您的归来。」
「请下达指令！」
听到六芒星中传来熟悉的话语，被其尊称为‘审判者’的洛伊丝缓缓睁开双目。
她眼中是冷彻骨髓的寒冰与仇恨。
「指令？给我滚出这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