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裴谈的目光,郑川只感觉背后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下意识猛然挣了下，手上的桎梏突然松了，他没收住力道，顿时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手撑地又是一阵痛叫。
池意终于被这一嗓子叫回神。
“你说谁没教养？”她冷着脸要上去,却被人起身侧过,挡在了面前。
裴谈手上扣着一杯没喝的酒,池意一顿,见他对地上的郑川稍低下首：“玩笑开过了。”
郑川痛得一句话都应不出来。
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只有他见到了此时裴谈垂落的眼神。漠然,冰冷。郑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
“很久没见,这一杯我敬你。”裴谈视线又扫回了桌上，笑意极淡，“玩得愉快。”
一桌人全呆着,只见裴谈饮尽一杯酒后，平静牵起池意的手：“先走了。”
池意本能想抽开手，她的火气还没平复下来，但转念看了一圈,估计等这一大群人反应过来,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干脆面无表情跟着裴谈出去。
直到出了俱乐部,进电梯，池意还觉得心里憋气：“不知道的还当他开了什么大公司。”
“谢谢。”
池意：“……什么？”
“多亏刚才你为我说话。”旁边的人语气温缓,“替我出了气。”
转头看，裴谈脸上没显出丝毫受辱的气，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甚至不知何时起在看着她笑：“你想要什么报答？”
她一噎：“不用你报答,我只是看不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说完,池意一顿——她不就正在做着落井下石的事吗。
不对。她好歹也是拿着还算合理的条件在落井下石，至少没开出万八千一个月这么侮辱人的价。
正分神想着，男人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不急不慢扣紧。裴谈笑：“好。先留着。”
“以后想要什么，再告诉我。”
“什么都可以。”靠近，裴谈镜片上溅的血点乍一看像是他眼下的红痣，说不出的摄人心魄，“我都会为你去办。”
池意心跳突快，才发现两人还牵着手。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裴谈会就这么亲上来。
“都说了不用。”电梯开门，池意倏然回神，她热着脸颊一把抽回手，表面镇定道，“你都破产了，还能做什么……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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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餐桌，主菜都已经上了。江颖珍正叉着一小块牛排，暧昧十足地喂到小男友嘴边。
见到两人，江颖珍惊了：“回来这么快啊。”
池意不想提起在楼上撕破脸的事：“嗯，又没什么好聊的。”
“对了意宝，你刚才说那边有你的校友？”江颖珍想起她走前的话，“是你大学里的校友？”
“不是，张校里的。”
“诶呀，那说不定我也认识呀！”江颖珍当年跟池意读的是同一所私校，只不过待了一年就转学了，“谁啊？”
池意哪会记得那胖男人的名字，正想回不知道，旁边递过来一片已经抹上了鹅肝酱的面包。
“郑川。”裴谈回。
“哦哦。”江颖珍忙道，“那……就不知道了。”
池意转过脸：“你不是说不记得他了吗？”
“嗯。”裴谈将面包搁进她盘中，又拿出一张什么，“不过刚才他给了名片。”
不久前在包间里，池意的注意力光在对话上了，现在想起来那人是给了裴谈名片。
她盯着名片，疑惑皱眉，他还留着这个干什么？
但池意也没多想。
算了，应该只是顺手收下了。总不可能真是看上了那万八千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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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到结束，那群人再没出现。
裴谈也喝过酒，没人能开车，回去是叫的代驾。进门，池意丢下一句“你关灯”，就换了拖鞋往卧室走。
客厅关了灯，只有窗外模糊的夜色映入。
露台。裴谈咬了烟，稍低首，点上。
指间还扣着那张名片。冷淡看过片刻，他拨通一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客厅的灯又亮了。
池意洗完澡口渴，边出来倒水喝，边通着电话：“温泉？”
“是啊，就下个周末。”江颖珍上回就提过要带工作室几个人去温泉团建，此时又打了电话来，“我这边在统一订房间呢，宝贝你有空没？一块来嘛，正好我帮你一起订了。”
一想那时候也没什么事，池意答应了。
“那就这么定了。”江颖珍喜出望外，“下周五等你下班哦。”
“周五你们先去吧。”池意突然想起池母替她安排的相亲局，“是在西岭那边吗？等下你订了酒店发给我，到时候我吃完饭再过来。”
那头一愣：“你还约了人吃饭啊？”
“嗯，我妈——”声音戛然止住。
池意倒水的动作也一停，惊了下，沙发那边怎么坐着个人？？
含混两句挂了电话，她过去：“你怎么坐在这？”
“刚打完电话。”随着她的走近，裴谈交叠的长腿松散开，他将一张什么扔进旁边垃圾桶，笑了下，起身，“吓到你了吗。”
他也打电话……池意：“知道吓人，那你刚才怎么都不出声？”
“看你在接电话，没打扰你。”
池意被这妥帖无比的态度噎了噎，转身打算继续倒水喝。
“听你和朋友在聊，”身后忽然传来温润的问，“下周要去泡温泉？”
“……嗯。”
池意自顾自喝水，身上那条丝质睡裙因着她抬臂的动作在另侧腰际被扯出一弯弧，又随着放下杯子，水一般贴着腰段曲线重新滑落。
裴谈视线逐渐下敛，又抬眼。
“有多少人在？”
池意数不过来：“一群人。”
“可以带我出门么？”
“我……咳！咳咳咳——”池意不慎呛到水，抬起手背擦下巴，“我出门带着你做什么？？”
她反应了两秒：“……你想去泡温泉？”
“不是。”裴谈替她抽过纸巾，回道，“只是听说西岭的风景很好，想去看看。”
“全都是山，有什么好看的？”池意表情仍是疑惑。
西岭就是帝都的一片郊区，要不是江颖珍一直在夸那边新建的温泉酒店多好多好，她都不知道那里还能度假。
这么想着，池意伸手要去拿纸巾擦水，却没想到这纸的方向不是递她手里。眼前的人屈指，纸巾不轻不重从她的下巴划蹭至脖颈。
池意差点推开人。
而下一刻，裴谈再自然不过地收了动作，隔着岛台，忽而盯着她微微一笑，“怎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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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池意毫无睡意地又翻了个身，扑开被子，盯着天花板。
她觉得裴谈有点不对劲。
或者说，最近她跟裴谈之间有点不太对劲，但到底不对劲在哪，池意又一时扯不出头绪。
这事也没想太久。周末一结束，池意又恢复了白天枯坐办公室，晚上回家就睡的工作日常。
“再有一周你就结束工作了吧？”江颖珍挑了个午休时间来找她吃饭，“到时候我们就办个出狱趴，这回就办在一把火，可得风风光光蹦他个三天三夜的迪！”
池意一听到蹦迪就头疼，岔开话题：“你不是要我帮你选泳裤吗？”
“对对，来看看。”
周末的温泉假，江颖珍要带着她那小男朋友一起。
池意指了一款屏幕上的男士泳裤，见江颖珍下单时又加了几双男士袜子，她不由蹙眉。
“连袜子都要你给他买，你这是花钱找了个儿子？”
“情趣嘛。”江颖珍悄声，“诶意宝，裴谈不也跟你一块来呢么，你就没给他挑挑泳裤？”
池意：“……”
池意：“谁会给……他就是去替我开车的。”
吃得差不多，江颖珍突然对着屏幕惊了声：“这不就是你的那个相亲对象吗？”
“谁？”
“孙亦安啊。”江颖珍新奇道，“新闻里说他家公司股价暴涨，看看，都上财经版面头条了。”
屏幕上是某个公司刚上市的新闻，配图则是一张先前上市仪式的合照。
池意在边上找见了那位孙公子，五官端正，背头梳得一丝不苟，在笑，有股文质彬彬的气质。
只看了两眼，就不在意地把手机还了回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一晃一周过去。周五这天，下了班，池意按池母发的地址掐点到了餐厅。
以前像这样的相亲局也不是没应付过，她只当是来吃顿饭，至今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加上。
步入装潢典雅的中式餐厅，穿过水榭庭院，往里经过的一片都是带独立小院的套间。
池意越走越犹疑，那孙公子又不是随处能被人认出来的明星，就是两个人吃饭，订什么套间……
妈妈：【意意，来了没有？】
来？
不待她回，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意意，到哪了？”秦湘美在那头催促。
“池小姐，到了。”
“喔，我刚到。”池意拿着手机越过服务生，踏入小院，推进包间时，她一愣。
只见前方圆桌边正坐着四人，池父池母赫然在座。见到她，秦湘美明显舒了口气。
“意意，赶紧进来坐。”
斜对面的是那孙公子，而旁边打扮得体的中年女人也在打量她，随即半开玩笑道：“诶唷，池太太，你女儿可真难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