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原说完了，他说得很慢、很慢，没有人打断他或者催他快点，因为这个故事太长也太悲哀，沧桑的气息从字里行间溢出，将所有人深埋其中……直到他结束了两分钟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居然是路明非。
上杉原说得这些，很多他都有对应的记忆闪回：神殿之上的斗争，败北的年轻兄弟，无力地祈求王座上的王不要降罪于他的兄弟……王只是投来了复杂的一瞥，黑色的衣摆上华丽的旭日白鹤绣纹在他们的视野中渐行渐远。
……王位后来如同施舍一样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上杉原现在也穿着那件熟悉的衣服，只不过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上杉越，袖上云纹中白鹤展翅欲飞。
他优雅地饮了一口茶水，等着众人回过神来——第二个回过神的是上杉越，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弟弟：“原……”
“哥哥……”上杉原轻轻地把头搁在上杉越的肩头，这本是一个很好杀死彼此的状态，脆弱之处都尽在手边，手足却是不会相残的，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
“直到我拥有了哥哥，我才完整起来。”原笑着说，“我不需要那么多，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好。”
“恕我直言……”昂热不太情愿地说，“我很想放过你们……但是秘党恐怕不会放过你们。”
上杉原用一种“那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他，这时候他倒是又是一个底气十足的龙王了。
“秘党不会让你们有一天安生日子，我得说。”昂热说，“除非你再改变一次他们的认知——使用这种级别的言灵并不是没有限制吧。”
“是有限制。”上杉原平静地说，“只不过对我没有，除了你们以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记得我的真实身份，证据也早已销毁至无法修复了，秘党会保持对此一无所知。”
“你的臣下迟早会被发现。”恺撒说，“毕竟那么大体积呢。”
上杉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变成人类的模样当然没有谁能区分清楚……”
“人类模样会很……相对来说脆弱。”楚子航说，“不是吗？”
“你很有胆量。”上杉原说，“现在还没有放弃杀死我的想法。”
恺撒震惊了，因为校长好像都放弃了，楚子航没放弃简直……他为什么会这么憎恨龙族？
“人类模样确实相对脆弱。”上杉原接着说，“但我很久以前就开发出了瞬间切换的方法，所以这不是问题。”
“喔！真是见鬼！”昂热说，“你在这方面是真的像个人类！只有人类会追求这些无关力量的琐屑小事。”
“他们一直这么说。”上杉原笑着说，可是笑容里的悲伤快把所有人压垮了，“我一直是个异类。”
确实如此，龙族即使再纠结，关键时刻还是会抛弃感情选择力量——即使这造成他们再大的痛苦——上杉原，白王，选择却是完全不同，他不在意力量，因为他生来就立于顶端，他一心只有感情，只有他想要追求的“手足”。
“神已经死了。”上杉原说，“诸位的记忆会保留下来，如何使用取决于你们自己。如果执意要来破坏我们的生活……”
后果不言而喻。
“你又在施舍了。”路明非突然说，无名愤怒之火从刚才开始一直缠绕着他。
其他人震惊地看着他，衰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改变原来改变这么大吗？
“上一次你就是这样说的。”上杉原说，“我从来无法理解你，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上一次”？什么上一次？
众人竖起耳朵，令他们失望的是并无后话——那边三个主要人物又聊起来了，似乎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我以为会保持杀意到最后的会是昂热，没想到居然是他的学生。”原说。
“我只是累了。”昂热说，“一直做一个复仇者……复仇的火焰一直在燃烧，只是它在七十年的友谊面前没有那么坚不可摧……我到底不完全是复仇的利器，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八壹中文網
“这不是很好吗？”原笑着说。
他们干杯并满饮此杯。
上杉越刚刚似乎就处于掉线状态，抱过一次弟弟后他似乎就有点不知所措了——任何一个人刚听到另一个人为了与自己相遇付出了如此之多都会像这样不知所措的。
原体贴地没有把这一点点出来，而是代为招待宾客直到（至少看上去）宾主尽欢，把本部众人欢送走了才开始和越说话。
“不必觉得愧疚，哥哥。”他轻轻地说，“和你相处、作为兄弟的日子远比之前的无数个日夜有意义。”
“原……你本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越说，他真的不知所措了。
“没有必要。”原握住了哥哥的手，“我需要的只有这么一点，这比世界上其他的一切都重要得多。”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真见鬼！”越骂了一句，“我怎么没早一点陪在你身边！如果从你出生开始我就陪着你该有多好……这样你就不会忍受漫长的孤独了。”
“过去都不重要啊，哥哥。”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它们都不会再回来了，我不会再孤独了。”
越把口头的话咽了下去：他始终是个人类，无法陪伴原直到永远……当他死了以后，原是不是又会回归孤独呢？
“原……”他犹豫着开口，“如果我想陪伴你直到终结……”
“当然，当然……”原抱住了他，“手足当然是不会分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