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许窈忽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恋爱中的情侣们那么喜欢煲电话粥了。
他喊她名字的声音无奈中又有点宠溺，从电话里听上去与平日有些许轻微的不同，却同样性感撩人。
原来,隔着电话撩拨人这么有趣。
于是很快，应时卿便听见了许窈窃窃的低笑，声音里那股得意劲儿,像极了偷到腥的小狐狸。
“故意的？”他抬手揉了下额角，轻声问道，“真抱着我的衣服么？”
许窈启唇，眼睫微微翕动，片刻,又坏心眼的将抵至舌尖的话语咽了回去，转而说：“你猜？”
无声的暧昧涌动,比夜色还要浓稠几分。
应时卿低笑了声,片刻,他才配合地回道：“我猜有。”
“猜对了,”许窈清了下嗓子,往下压了压唇角,收敛笑意,“但也没有奖励。”
应时卿笑：“啧，亏了。”
许窈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个人,每次自己让别人猜的时候不还都开心得很？
她抬手捏了下肩颈肉,才要说话。
应时卿忽然问：“要我早点回来陪你么？”
许窈动作顿了下，惊喜道：“可以吗？”
可转念，她又有些犹豫道：“你不是还有个展览会要参加吗？”
应时卿答得随意：“不去了。”
“那还是不要了。”许窈悄悄翻了个白眼，直接反口,“我有衣服就够了，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应时卿顿了下，随即淡声问道：“怎么，衣服比我还好？”不然怎么待遇比他本人还高？
啧，他都还没被她抱着同床共枕过。
听出了他话音里的不满，许窈挑唇：“又没有对比，我不好回答。”
应时卿轻笑道，“幺幺，你知道再撩拨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就是仗着他人不在，才这么肆意撩拨他，不过许窈当然不会承认，她回道：“不要脸，我就是单纯聊个天，谁撩你了？”
应时卿：“单纯，聊个天？”
许窈：“是啊，不然呢？”
应时卿又笑：“我以为你在暗示我，早点回去让你抱一晚上。”
“你想得美。”许窈看了眼座钟，“好迟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
然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抱起笔记本电脑，起身往自己房间走。
“这就不聊了？”应时卿轻啧了声，“说想我回来也是假的吧？”
许窈走到自己房门前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她伸手推开门，辩解道：“时卿哥哥，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熬夜伤身。”
年纪不小。
应时卿琢磨片刻，气笑了：“我没记错的话，我只比你大十五个月不到？”
“一日三秋呢，你算算十五个月得几个秋？”许窈笑，故意气他，慢悠悠吐出三个字来，“老男人。”
“……”
结果，虽然嘴上说着要睡了却没舍得真的立马挂断电话。
两人后头又说了许多悄悄话，通话结束的时候，许窈才发现一通电话打了足足137分钟。
画展持续了两日才结束。
很快就是楚约外公生日宴，如同先前所预料的，应时卿还在申城赶不回来，许窈便同跟舒寒音一起回了江城。
周二晚，傅家。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
许窈跟舒寒音昨夜就到了江城，宿在了楚约妈妈家里，离傅家老宅并不很远，因而今夜她们到的时间刚刚好。
到傅家后，舒寒音被楚晏叫了过去，带她跟相熟的朋友打招呼。
许窈便跟着楚约先去拜会了傅老爷子，顺道将爷爷的画交给了他。
傅老爷子打开画看了会儿，嘱咐人收好后转过头来问许窈：“你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怎么不自己过来？”
听到这问题，许窈沉默了一下。
傅老爷子比许爷爷还要大两岁，两人曾经一起当过兵，只不过正如许爷爷说的，傅老爷子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七十岁的人，说他五十几也有人信。
她想起自家爷爷拒绝来参加生日宴的托词就有些尴尬，只说：“爷爷身体都挺好的，不过最近好像是书画协会那头有些事找他帮忙……”
这也不算说谎，虽然许爷爷早就已经退休，但这两年海市书画协会一直想让他返聘就职。
傅老爷子闻言也没为难许窈，冲她笑了笑，随后挥挥手对旁边的楚约说：“你们不用在这陪我这个老头子，去找年轻人玩去吧。”
许窈看了看旁边一群人，似乎就等着她们离开好凑上前同傅老爷子搭话，点点头跟着楚约走了。
傅老爷子年轻时在商场上叱咤一方，虽然如今早已退休不再管傅家商业上的事务，但威名犹在，今晚来的也全是些平日几乎见不到的名流商贵。
许窈她们俩一离开，那头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至于傅老爷子指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不远处那群大小姐跟富二代们。
许窈跟楚约刚走近些，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八卦声。
“那是楚约吧，好几年没见了，我还以为她跟傅家关系不怎么样了呢。”
“不过她旁边那个是谁啊？也好漂亮啊，是舒家大小姐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像。”
“不是舒寒音，喏，舒寒音跟她未婚夫在那边呢。”
“诶，我知道了，不会是那个谁吧？”
“谁啊？”
“就许窈啊，你们忘了，许家当初去当兵的那个，当时不是还闹得挺大的？”
“谭少将的女儿？”
“……”
光看外表，同楚约的明艳相比，许窈的气质更冷。
得益于这几年的部队生活，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那条黑色的鱼尾长裙完美地将她的身材优点尽数放大，今晚还上了全妆，眉眼间更是冷艳逼人。
听到谭梦两个字，许窈眼睫微微动了动，掀起眼皮子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古井无波。
是恒晟集团的二千金。
许窈认出是谁后便收回目光，并未太过在意。
然而被她盯住的女人一想起许窈方才有些冷漠的视线便有些心惊肉跳，心虚地闭上了嘴，扯了扯还在讲着八卦的同伴：“别说了……”
连许窈走远了都没敢再继续八卦她。
说实在的，许窈已有许久不曾接触名流圈，对于这样的场面，其实已经有些陌生了，居然忘了这些人也同样八卦。
摇摇头，许窈同楚约在最角落的香槟塔边上站定。
不多时，生日宴会便正式开席了。
楚约被傅老爷子叫了过去，随后又被他向众人着重介绍了一番。
等她溜回许窈在的这个角落，过了没多久，舒寒音也拎着裙摆找过来了。
舒寒音学着许窈半倚在身后的原木长桌上，问道：“你们怎么在这么个旮旯角落，害我找了老半天。”
“那边太热闹了，不想过去。”说着许窈伸手帮她拿了杯香槟递过去，问，“你不跟楚晏哥一起了？”
舒寒音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随即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跟他一起呢，他们在那儿在聊什么投资，我又听不懂，而且，跟他呆一块动不动就有人过来，烦死了。”
许窈笑：“你以后迟早要接手你爸公司的吧，到时候怎么办？”
“凉拌。”舒寒音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未婚夫，收回眼神，撇了下嘴，“反正以后楚晏会替我打理的。”
楚约想到明明也是学医的，甚至从前理想是成为当代华佗的小堂哥现在天天在公司加班就觉得很好笑：“果然，我小堂哥就是个免费打工人……”
三人在角落里自在地聊着天，原本就不是很想去交流应酬的意思。
只不过这点愿景很难实现。
毕竟傅老爷子孙子一堆，膝下小辈里却只有楚约这么一个外孙女，说老爷子对楚约宠到了天上都不为过，前几年楚约一直是礼物到人不到，这回好不容易出席了，刚刚又被郑重其事地介绍了一遍，此刻自然是目光焦点。
而舒寒音，舒家大小姐的名气也是不弱，这么一来，只要许窈跟她们俩呆一块儿便逃不脱众人的关注。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人来同楚约跟舒寒音搭话。
正是之前八卦许窈被她扫了一眼就不敢再多嘴的那位恒晟集团二小姐刘思琪以及她的同伴。
觥筹交错间许窈只觉得相当无趣。
聊了几句，问清许窈身份后，这位二小姐又拐弯抹角地让她向谭梦示好。
“听说令堂已经荣升少将了，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们都很崇拜谭少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有机会能拜访令堂。”
“……”
许窈敷衍地答了几句，只说：“有机会我一定会转告的。”
待人走后，舒寒音才问她：“幺幺，你没事吧？”
舒寒音跟楚约都清楚，许窈跟她爸妈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窈摇头，心情看起来还算正常：“没事啊，虽然我跟我妈关系不好，但平心而论，她确实是很厉害。”
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毕竟能在五十几岁就当上少将的，放眼全国也没几个。
应付完那个恒晟集团的二小姐，三人才换了话题，说起傅老爷子最近新投资的度假山庄。
没说几句又很快就被人打断了，有个少年从侧边走近她们，伸手拍了下楚约的肩膀：“姐，你在这儿啊，表哥找你。”
许窈过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楚约的弟弟。
楚约隐隐有些不耐烦：“嗯？又找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他就让我叫你过去。”
楚约拧了下眉，回头对许窈二人道：“幺幺，你跟音音等我一下，我先去跟我哥他们打声招呼。”
舒寒音抬了下举着香槟的手：“你去吧，我跟幺幺在这儿待一会儿。”
楚约一走，许窈顿时觉得投向这个角落的目光少了许多。
宴会上可谓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富二代们是一个圈子，行家老手们又是另一个圈子，几乎都是围着各自交际关系的中心人物小撮小撮地聚集在一起。
许窈跟舒寒音换了个角落，然后饶有兴趣地玩起了游戏。
她们观察着宴会众人然后猜测对方的下一步举动，或者说下一个交际目标。
玩了几轮后，两人一起去取自助食物。
许窈刚夹起一块小蛋糕，就收到了应时卿发来的微信。
【十七】：[/猫猫打滚]
是段短视频，他拿着根狗尾巴草在逗猫。
【幺幺】：有点可爱！
许窈被打滚的猫萌到了，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奇怪，看背景并不像是在会场倒像是在外头，顿了下，发了消息问他。
【幺幺】：展览会结束了？
【十七】：嗯。
“谁啊？”见许窈跟人发短信，舒寒音侧眸上下端详了一番她的表情，然后问道，“应时卿？”
许窈点头应了声，然后继续回应时卿的消息。
【幺幺】：你在哪啊，怎么还有猫？
应时卿没有立刻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在忙什么。
旁边舒寒音又问她：“不过，他今晚真不来啊？”
许窈：“应该。”
舒寒音笑着感叹：“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你今晚这么好看。”
许窈笑了下，同她商业互吹：“你也好看。”
才说完，应时卿回消息了，不过却没回答许窈上个问题，反而问她是不是还在傅家。
许窈正打算回复，舒寒音就忽然拉了下她胳膊。
她顺势转过身，便瞧见舒寒音冲着不远处抬了下下巴：“那个人是不是上次在画展碰见的那个？”
许窈微微侧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打量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好像是。”
她怎么也来了？
许窈觉得有那么一些意外，毕竟前几天刚在画展上见过叶曼昀，没想到这么快又碰见了。
忽然，身侧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你们在说谢十一？”
许窈循声望去，发现原来是刘思琪。
对方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见许窈目光望来，刘思琪对她解释道：“那是谢灼，在他们家排行十一，所以我们都叫他谢十一。”
听到谢家，许窈瞬间了然。
关于叶曼昀跟谢七的事情，她之前已经从应时卿那里听说过一些。
这个谢灼，应当就是谢七的堂弟。
“不过，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怎么又搅和到一块了？”刘思琪饶有兴趣地看向谢灼跟叶曼昀。
许窈愣了一下：“叶曼昀不是喜欢谢七？”
她之前一直以为叶曼昀前男友是谢七，但怎么听起来好像并不是。
刘思琪笑：“啊，你可能不知道，谢十一跟谢七长得很像。”
许窈：“……”
总觉得她这话信息量很大的样子。
但她已经满足过好奇心了，并不打算过多关注叶曼昀的事，正要离开，不料叶曼昀却直直向她走了过来。
许窈脚步顿住，不动声色地等着她接近，打算看看她又想干什么。
“真巧，你也在这里呢？”叶曼昀冲她微微一笑。
许窈瘫着一张脸：“有事？”
叶曼昀笑道：“倒也没有，就想找你聊聊天。”
许窈瞥了眼跟在她身后的谢灼，有些奇怪，对方亦步亦趋地跟着叶曼昀，却一副不敢同她搭话的模样，而叶曼昀似乎也完全不搭理谢灼。
莫名有些像藕断丝连的样子。
许窈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古怪，扯了下嘴角：“不好吧，你跟我聊不如跟谢公子聊？”
听她提起谢灼，叶曼昀眼神微滞，神情有些不自然：“跟他聊什么，咱们好歹相识多年，回国后都没机会好好交心呢。”
许窈差点笑出声，她跟她交心？
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正要嘲讽几句，视线却瞥见了叶曼昀锁骨下礼服裙领口下暧昧糜丽的红痕，可以想象到底下估计也是大片青紫。
许窈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什么过敏，她咳了一声，皱起眉，抬手指了下叶曼昀的锁骨，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最好遮一遮，比你个子高的都能轻而易举看见。”
也不知许窈这句话是哪里戳了她的伤口，她瞬间红了眼，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抬手压紧领口，咬牙切齿道：“许窈，看我笑话你是不是很得意？”
许窈被她突然的变脸惊住，茫然地啊了一声。
叶曼昀却像是笃定了什么认知一般，“呵，你在嘲讽我么？”
许窈皱眉：“不是，你在说什么？”
她好心提醒还有错？
“用不着你假好心！”叶曼昀并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撞开许窈疾步离开了。
见状，谢灼连忙追了上去。
许窈被撞得原地晃了两下，全靠舒寒音拉着才站稳，一脸茫然：“？”
许窈是真的不太明白，叶曼昀为什么总是这么针对她，毕竟在她记忆里，从前两人的争吵零零总总的分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非是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什么去哪儿玩到底听谁的，一起吃饭是清汤锅还是辣锅……
要说敌意，或许是有一些，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看着叶曼昀离开的方向，许窈想起看到的那些吻痕，联想到叶曼昀跟谢灼之间古怪的气氛，总觉得有点不太放心。
思忖片刻，她还是追了过去。
然而，许窈万万没想到，她会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舒寒音还有刘思琪也都面露异色。
她们追到大厅正门口附近便停下了。
就在几步开外。
谢灼捧着一大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蓝玫瑰，单膝跪在叶曼昀身前，看起来像是在示爱。
叶曼昀大抵是觉得难堪，铁青着脸伸手去拽谢灼：“你起来，有什么话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谢灼却浑然不在意旁人的视线，他紧紧抓住叶曼昀的手，朗声表白：“曼昀，忘了我哥，嫁给我吧，我会比他更珍惜你。”
叶曼昀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先起来，我们回去再说。”
谢灼却异常固执：“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两人顿时僵持住了。
见状，舒寒音凑过来同许窈咬耳朵：“好土，现在居然还有人会用蓝色妖姬表白啊？”
许窈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倒是挺赞同她的说法。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叶曼昀像是被众人的窃窃私语刺激到，突然甩开了谢灼的手：“我真是受够你了，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喜欢的不是你，从来就不是你！我们已经分手了！！！”
谢灼抿着唇，怔怔看着她：“那昨天晚上你为什么……”
叶曼昀冷声打断他：“我喝醉了，那只是个失误。”
“所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谢灼神情有些惶然，“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然而，旁观者都动了恻隐之心了，叶曼昀却还是无动于衷：“对不起，赝品永远是赝品。”
“你喜欢别人吧，随便谁都比我更值得。”
“赝品……”谢灼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茫然地缓缓扫视着，“你说得对，随便谁，也比你更值得……”
戏看到这里，许窈觉得是时候走人了，正要拉着舒寒音开溜，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她连忙按下静音键，见无人关注她这边，退后一步，迅速插上耳机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应时卿的声音：“我到……你在干什么？”
电话里，应时卿那头的环境听起来同她这边一般，有些嘈杂，许窈没听清他前半句究竟说了什么。
她小声回道：“我在看好戏……”
话音还未落下，视野里忽然多了一束花。
不知何时，许窈身旁众人全都散开了，谢灼走到了她面前，神情漠然道：“她不要，给你了。”
那束刚被她跟舒寒音吐槽老土的蓝色妖姬被谢灼塞了过来。
许窈下意识接住：“？”
下一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许窈懵然回头，正正好对上了应时卿那双无波无澜的浅色眸子。